等我到春假回来,母亲还当我说:
“要是翠姨一定不愿意出嫁,那也是可以的,假如他们当我说。”
…………
翠姨坟头的草籽已经发芽了,一掀一掀地和土粘成了一片,坟头显出淡淡的青色,常常会有白色的山羊跑过。
这时城里的街巷,又装满了春天。
暖和的太阳,又转回来了。
街上有提着筐子卖蒲公英的了,也有卖小根蒜的了。更有些孩子们他们按着时节去折了那刚发芽的柳条,正好可以拧成哨子,就含在嘴里满街地吹。声音有高有低,因为那哨子有粗有细。
大街小巷,到处地呜呜呜,呜呜呜。好象春天是从他们的手里招待回来了似的。
但是这为期甚短。一转眼,吹哨子的不见了。
接着杨花飞起来了,榆钱飘满了一地。
在我的家乡那里,春天是快的。五天不出屋,树发芽了,再过五天不看树,树长叶了,再过五天,这树就象绿得使人不认识它了。使人想,这棵树,就是前天的那棵树吗?自己回答自己,当然是的。春天就象跑的那么快。好象人能够看见似的。春天从老远的地方跑来了,跑到这个地方只向人的耳朵吹一句小小的声音:“我来了呵,”而后很快地就跑过去了。
春,好象它不知多么忙迫,好象无论什么地方都在招呼它,假若它晚到一刻,阳光会变色的,大地会干成石头,尤其是树木,那真是好象再多一刻工夫也不能忍耐,假若春天稍稍在什么地方留连了一下,就会误了不少的生命。
春天为什么它不早一点来,来到我们这城里多住一些日子,而后再慢慢地到另外的一个城里去,在另外一个城里也多住一些日子。
但那是不能的了,春天的命运就是这么短。
年青的姑娘们,她们三两成双,坐着马车,去选择衣料去了,因为就要换春装了。她们热心地弄着剪刀,打着衣样,想装成自己心中想得出的那么好,她们白天黑夜地忙着,不久春装换起来了,只是不见载着翠姨的马车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