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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纪 魏纪四

起重光大渊献,尽阏逢摄提格,凡四年。

烈祖明皇帝中之上太和五年(辛亥,公元二三一年)

春,二月,吴主假太常潘濬节,使与吕岱督诸军五万人讨五溪蛮。濬姨史蒋琬为诸葛亮长史,武陵太守卫旍奏濬遣密使与琬相闻,欲有自托之计。吴主曰:“承明不为此也。”即封旍表以示濬,而召旍还,免官。

卫温、诸葛直军行经岁,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,亶洲绝远,卒不可得至,得夷洲数千人还。温、直坐无功,诛。

汉丞相亮命李严以中都护署府事。严更名平。亮帅诸军入寇,围祁山,以木牛运。于是大司马曹真有疾,帝命司马懿西屯长安,督将军张郃、费曜、戴陵、郭淮等以御之。

三月,邵陵元侯曹真卒。

自十月不雨,至于十月。

司马懿使费曜、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,馀众悉出,西救祁山。张郃欲分兵驻雍、郿,懿曰:“料前军能独当之者,将军言是也。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,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。”遂进。亮分兵留攻祁山,自逆懿于上邽。郭淮、费曜等徼亮,亮破之,因大芟刈其麦,与懿遇于上邽之东。懿敛军依险,兵不得交,亮引还。懿等寻亮后至于卤城。张郃曰:“彼远来逆我,请战不得,谓我利不在战,欲以长计制之也。且祁山知大军已在近,人情自固,可止屯于此,分为奇兵,示出其后,不宜进前而不敢逼,坐失民望也。今亮孤军食少,亦行去矣。”懿不从,故寻亮。既至,又登山掘营,不肯战。贾诩、魏平数请战,因曰:“公畏蜀如虎,奈天下笑何!”懿病之。诸将咸请战。夏,五月,辛已,懿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,自案中道向亮。亮使魏延、高翔、吴班逆战,魏兵大败,汉人获甲着三千,懿还保营。六月,亮以粮尽退军,司马懿遣张郃追之。郃进至木门,与亮战,蜀人乘高布伏,弓弩乱发,飞矢中郃右膝而卒。

秋,七月,乙酉,皇子殷生,大赦。

黄初以来,诸侯王法禁严切。吏察之急,至于亲姻皆不敢相通问。东阿王植上疏曰:“尧之为教,先亲后疏,自近及远。周文王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以御于家邦。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,体文王翼翼之仁,惠洽椒房,恩昭九族,群后百寮,番休递上,执政不废于公朝,下情得展示私室,亲理之路通,庆吊之情展,诚可谓恕己治人,推惠施恩者矣。至于臣者,人道绝绪,禁锢明时,臣窃自伤也。不敢乃望交气类,修人事,叙人伦。近且婚媾不通,兄弟乖绝,吉凶之问塞,庆吊之礼废。恩纪之违,甚于路人;隔阂之异,殊于胡越。今臣以一切之制,永无朝觐之望,至于注心皇极,结情紫闼,神明知之矣。然天实为之,谓之何哉!退惟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,愿陛下沛然垂诏,使诸国庆问,四节得展,以叙骨肉之欢恩,全怡怡之笃义。妃妾之家,膏沐之遗,岁得再通,齐义于贵宗,等惠于百司。如此,则古人之所叹,风雅之所咏,复存于圣世矣!臣伏自惟省,无锥刀之用;及观陛下之所拔授,若以臣为异姓,窃自料度,不后于朝士矣。若得辞远游,戴武弁,解朱组,佩青绂,驸马、奉车,趣得一号,安宅京室,执鞭珥笔,出从华盖,入侍辇毂,承答圣问,拾遗左右,乃臣丹诚之至愿,不离于梦想者也。远慕《鹿鸣》君臣之宴,中咏《常棣》匪他之诫,不思《伐木》友生之义,终怀《蓼莪》罔极之哀。每四节之会,塊然独处,左右惟仆隶,所对惟妻子,高谈无所与陈,精义无所与展,未尝不闻乐而拊心,临觞而叹息也。臣伏以犬马之诚不能动人,譬人之诚不能动天,崩城、陨霜,臣初信之,以臣心况,徒虚语耳!若葵藿之倾叶太阳,虽不为回光,然向之者诚也。窃自比葵藿,若降天地之施,垂三光之明者,实在陛下。臣闻《文子》曰:‘不为福始,不为祸先。’今之否隔,友于同忧,而臣独倡言者,实不愿于圣世有不蒙施之物,欲陛下崇光被时雍之美,宣缉熙章明之德也!”诏报曰:“盖教化所由,各有隆敝,非皆善始而恶终也,事使之然。今令诸国兄弟情礼简怠,妃妾之家膏沐疏略,本无禁锢诸国通问之诏也。矫枉过正,下吏惧谴,以至于此耳。已敕有司,如王所诉。”

植复上疏曰:“昔汉文发代,疑朝有变,宋昌曰:‘内有朱虚、东牟之亲,外有齐、楚、淮南、琅邪,此则磐石之宗,愿王勿疑。’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,中虑周成召、毕之辅,下存宋昌磐石之固。臣闻羊质虎皮,见草则悦,见豺则战,忘其皮之虎也。今置将不良,有似于此。故语曰:‘患为之者不知,知之者不得为也。’昔管、蔡放诛,周、召作弼;叔鱼陷刑,叔向赞国。三监之衅,臣自当之;二南之辅,求必不远。华宗贵族籓王之中,必有应斯举者。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,当权者是也。故谋能移主,威能慑下。豪右执政,不在亲戚,权之所在,虽疏必重,势之所去,虽亲必轻。盖取齐者田族,非吕宗也;分晋者赵、魏,非姬姓也。惟陛下察之。苟吉专其位,凶离其患者,异姓之臣也。欲国之安,祈家之贵,存共其荣,殁同其祸者,公族之臣也。今反公族疏而异姓亲,臣窃惑焉。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,登山浮涧,寒温燥湿,高下共之,岂得离陛下哉!不胜愤懑,拜表陈情。若有不合,乞且藏之书府,不便灭弃,臣死之后,事或可思。若有毫厘少挂圣意者,乞出之朝堂,使夫博古之士,纠臣表之不合义者,如是则臣愿足矣。”帝但以优文答报而已。

八月,诏曰:“先帝著令,不欲使诸王在京都者,谓幼主在位,母后摄政,防微以渐,关诸盛衰也。朕惟不见诸王十有二载,悠悠之怀,能不兴思!其令诸王及宗室公侯各将適子一人朝明年正月,后有少主、母后在宫者,自如先帝令。”

汉丞相亮之攻祁山也,李平留后,主督运事。会天霖雨,平恐运粮不继,遣参军孤忠、督军成籓喻指,呼亮来还;亮承以退军。平闻军退,乃更阳惊,说“军粮饶足,何以便归!”又欲杀督运岑述以解己不办之责。又表汉主,说“军伪退,欲以诱贼与战。”亮具出其前后手笔书疏,本末违错。平辞穷情竭,首谢罪负。于是亮表平前后过恶,免官,削爵土,徙梓潼郡。复以平子丰为中郎将、参军事,出教敕之曰:“吾与君父子戮力以奖汉室,表都护典汉中,委君于东关,谓至心震动,终始可保,何图中乖乎!若都护思负一意,君与公琰推心从事,否可复通,逝可复还也。详思斯戒,明吾用心!”亮又与蒋琬、董允书曰:“孝起前为吾说正方腹中有鳞甲,乡党以为不可近。吾以为鳞甲者但不当犯之耳,不图复有苏、张之事出于不意,可使孝起知之。”孝起者,卫尉南阳陈震也。冬,十月,吴主使中郎将孙布诈降,以诱扬州刺史王凌,吴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。

布遣人告凌云:“道远不能自致,乞兵见迎。”凌腾布书,请兵马迎之。征东将军满宠以为必诈,不与兵,而为凌作报书曰:“知识邪正,欲避祸就顺,去暴归道,甚相嘉尚。今欲遣兵相迎,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,多则事必远闻。且先密计以成本志,临时节度其宜。”会宠被书入朝,敕留府长史,“若凌欲往迎,勿与兵也。”凌于后索兵不得,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,布夜掩袭,督将迸走,死伤过半。凌,允之兄子也。先是凌表宠年过耽酒,不可居方任。帝将召宠,给事中郭谋曰:“宠为汝南太守、豫州刺史二十馀年,有勋方岳;及镇淮南,吴人惮之。若不如所表,将为所窥,可令还朝,问以东方事以察之。”帝从之。既至,体气康强,帝慰劳遣还。

十一月,戊戌晦,日有食之。

十二月,戊午,博平敬侯华歆卒。

丁卯,吴大赦,改明年元曰嘉禾。

烈祖明皇帝中之上太和六年(壬子,公元二三二年)

春,正月,吴主少子建昌侯虑卒。太子登自武昌入省吴主,因自陈久离定省,子道有阙;又陈陆逊忠勤,无所顾忧。乃留建业。

二月,诏改封诸侯王,皆以郡为国。

帝爱女淑卒,帝痛之甚,追谥平原懿公主,立庙洛阳,葬于南陵。取甄后从孙黄与之合葬,追封黄为列侯,为之置后,袭爵。帝欲自临送葬,又欲幸许。司空陈群谏曰:“八岁下殇,礼所不备,况未期月,而以成人礼送之,加为制服,举朝素衣,朝夕哭临,自古以来,未有此比。而乃复自往视陵,亲临祖载!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,此万国之至望也。又闻车驾欲幸许昌,二宫上下,皆悉俱东,举朝大小,莫不惊怪。或言欲以避衰,或言欲以便移殿舍,或不知何故。臣以为吉凶有命,祸福由人,移走求安,则亦无益。若必当移避,缮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,皆可权时分止,何为举宫暴露野次!公私烦费,不可计量。且吉士贤人,犹不妄徙其家,以宁乡邑,使无恐惧之心,况乃帝王万国之主,行止动静,岂可轻脱哉!”少府杨阜曰:“文皇帝、武宣皇后崩,陛下皆不送葬,所以重社稷,备不虞也;何至孩抱之赤子而送葬也哉!”帝皆不听。三月,癸酉,行东巡。

吴主遣将军周贺、校尉裴潜乘海之辽东,从公孙渊求马。初,虞翻性疏直,数有酒失,又好抵忤人,多见谤毁。吴主尝与张昭论及神仙,翻指昭曰:“彼皆死人而语神仙,世岂有仙人也!”吴主积怒非一,遂徙翻交州。及周贺等之辽东,翻闻之,以为五溪宜讨,辽东绝远,听使来属,尚不足取,今去人财以求马,既非国利,又恐无获。欲谏不敢,作表以示吕岱,岱不报。为爱憎所白,复徙苍梧猛陵。

夏,四月,壬寅,帝如许昌。

五月,皇子殷卒。

秋,七月,以卫尉董昭为司徒。

九月,帝行如摩陂,治许昌宫,起景福、承光殿。

公孙渊阴怀贰心,数与吴通。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诸军自海道,幽州刺史王雄自陆道讨之。散骑常侍蒋济谏曰:“凡非相吞之国,不侵叛之臣,不宜轻伐。伐之而不能制,是驱使为贼也。故曰:‘虎狼当路,不治狐狸。’先除大害,小害自己。今海表之地,累世委质,岁选计、孝,不乏职贡,议者先之。正使一举便克,得其民不足益国,得其财不足为富;倘不如意,是为结怨失信也。”帝不听。豫等往,皆无功,诏令罢军。豫以吴使周贺等垂还,岁晚风急,必畏漂浪,东道无岸,当赴成山,成山无藏船之处,遂辄以兵屯据成山。贺等还至成山,遇风,豫勒兵击贺等,斩之。吴主闻之,始思虞翻之言,乃召翻于交州。会翻已卒,以其丧还。

十一月,庚寅,陈思王植卒。

十二月,帝还许昌宫。

侍中刘晔为帝所亲重。帝将伐蜀,朝臣内外皆曰不可。晔入与帝议,则曰可伐;出与朝臣言,则曰不可。晔有胆智,言之皆有形。中领军杨暨,帝之亲臣,又重晔,执不可伐之议最坚,每从内出,辄过晔,晔讲不可之意。后暨与帝论伐蜀事,暨切谏,帝曰:“卿书生,焉知兵事!”暨谢曰:“臣言诚不足采,侍中刘晔,先帝谋臣,常曰蜀不可伐。”帝曰:“晔与吾言蜀可伐。”暨曰:“晔可召质也。”诏召晔至,帝问晔,终不言。后独见,晔责帝曰:“伐国,大谋也,臣得与闻大谋,常恐眯梦漏泄以益臣罪,焉敢向人言之!夫兵诡道也,军事未发,不厌其密。陛下显然露之,臣恐敌国已闻之矣。”于是帝谢之。晔见出,责暨曰:“夫钓者中大鱼,则纵而随之,须可制而后牵,则无不得也。人主之威,岂徒大鱼而已!子诚直臣,然计不足采,不可不精思也。”暨亦谢之。或谓帝曰:“晔不尽忠,善伺上意所趋而合之。陛下试与晔言,皆反意而问之,若皆与所问反者,是晔常与圣意合也。每问皆同者,晔之情必无所复逃矣。”帝如言以验之,果得其情,从此疏焉。晔遂发狂,出为大鸿胪,以忧死。

《傅子》曰:巧诈不如拙诚,信矣!以晔之明智权计,若居之以德义,行之以忠信,古之上贤,何以加诸!独任才智,不敦诚悫,内失君心,外困于俗,卒以自危,岂不惜哉!

晔尝谮尚书令陈矫专权,矫惧,以告其子骞。骞曰:“主上明圣,大人大臣,今若不合,不过不作公耳。”后数日,帝意果解。

尚书郎乐安廉昭以才能得幸,昭好抉擿群臣细过以求媚于上。黄门侍郎杜恕上疏曰:“伏见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,坐判问。又云:‘诸当坐者别奏。’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,亦不敢陈理,志意恳恻。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!古之帝王所以能辅世长民者,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,近尽群臣之智力。今陛下忧劳万机,或亲灯火,而庶事不康,刑禁日弛。原其所由,非独臣不尽忠,亦主不能使也。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,豫让苟容中行而著节智伯,斯则古人之明验矣。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,朝廷乏贤佐,岂可追望稷、契之遐踪,坐待来世之俊乂乎!今之所谓贤者,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,然而奉上之节未立,向公之心不一者,委任之责不专,而俗多忌讳故也。臣以为忠臣不必亲,亲臣不必忠。今有疏者毁人而陛下疑其私报所憎,誉人而陛下疑其私爱所亲,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,遂使疏者不敢毁誉,以至政事损益,亦皆有嫌。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,笃厉有道之节,使之自同古人,垂名竹帛,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,臣惧大臣将遂容身保位,坐观得失,为来世戒也。昔周公戒鲁侯曰:‘无使大臣怨乎不以。’言不贤则不可为大臣,为大臣则不可不用也。《书》数舜之功,称去四凶,不言有罪无问大小则去也。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能,以陛下为不任也;不自以为不知,以陛下为不问也。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,大舜之所以去,使侍中、尚书坐则侍帷幄,行则从华辇,亲对诏问,各陈所有,则群臣之行皆可得而知,患能者进,闇劣者退,谁敢依违而不自尽。以陛下之圣明,亲与群臣论议政事,使群臣人得自尽,贤愚能否,在陛下之所用。以此治事,何事不办;以此建功,何功不成!每有军事,诏书常曰:‘谁当忧此者邪?吾当自忧耳。’近诏又曰:‘忧公忘私者必不然,但先公后私即自办也。’伏读明诏,乃知圣思究尽下情,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忧其末也。人之能否,实有本性,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。明主之用人也,使能者不能遗其力,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。选举非其人,未必为有罪也;举朝共容非其人,乃为怪耳。陛下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,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,岂徒主劳而臣逸哉,虽圣贤并世,终不能以此为治也!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,人事请属之不绝,作迎客出入之制,以恶吏守寺门,斯实未得为禁之本也。昔汉安帝时,少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,犹见举奏,章劾纷纷;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,而有司嘿尔,望风希指,甚于受属。选举不以实者也。嘉有亲戚之宠,躬非社稷重臣,犹尚如此;以今况古,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。出入之制,与恶吏守门,非治世之具也。使臣之言少蒙察纳,何患于奸不削灭,而养若廉昭等乎!夫纠擿奸宄,忠事也;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,以其不顾道理而苟求容进也。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,必以违众迕世为奉公,密行白人为尽节,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?诚顾道理而弗为耳。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,则人主之所最病者也,陛下将何乐焉!”恕,畿之子也。

帝尝卒至尚书门,陈矫跪问帝曰:“陛下欲何之?”帝曰:“欲案行文书耳。”矫曰:“此自臣职分,非陛下所宜临也。若臣不称其职,则请就黜退,陛下宜还。”帝惭,回车而反。帝尝问矫:“司马公忠贞,可谓社稷之臣乎?”矫曰:“朝廷之望也,社稷则未知也。”

吴陆逊引兵向庐江,论者以为宜速救之。满宠曰:“庐江虽小,将劲兵精,守则经过。又,贼舍船二百里来,后尾空绝,不来尚欲诱致,今宜听其遂进。但恐走不可及耳。”乃整军趋杨宜口,吴人闻之,夜遁。是时,吴人岁有来计。满宠上疏曰:“合肥城南临江湖,北远寿春,贼攻围之,得据水为势;官兵救之,当先破贼大辈,然后围乃得解。贼往甚易,而兵往救之甚难,宜移城内之兵,其西三十里,有奇险可依,更立城以固守,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,于计为便。”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:“既示天下以弱,且望贼烟火而坏城,此为未攻而自拔;一至于此,劫略无限,必淮北为守。”帝未许。宠重表曰:“孙子言:‘兵者,诡道也,故能而示之不能,骄之以利,示之以慑,’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。又曰:‘善动敌者形之。’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,所谓形而诱之也。引贼远水,择利而动,举得于外,而福生于内矣!”尚书赵咨以宠策为长,诏遂报听。

烈祖明皇帝中之上青龙元年(癸丑,公元二三三年)

春,正月,甲申,青龙见摩陂井中,二月,帝如摩陂观龙,改元。

公孙渊遣校尉宿舒、郎中令孙综奉表称臣于吴;吴主大悦,为之大赦。三月,吴主遣太常张弥、执金吾许晏、将军贺达将兵万人,金宝珍货,九锡备物,乘海授渊,封渊为燕王。举朝大臣自顾雍以下皆谏,以为:“渊未可信而宠待太厚,但可遣吏兵护送舒、综而已。”吴主不听。张昭曰:“渊背魏惧讨,远来求援,非本志也。若渊改图,欲自明于魏,两使不反,不亦取笑于天下乎!”吴主反覆难昭,昭意弥切。吴主不能堪,案刀而怒曰:“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,出宫则拜君,孤之敬君亦为至矣,而数于众中折孤,孤常恐失计!”昭熟视吴主曰:“臣虽知言不用,每竭愚忠者,诚以太后临崩,呼老臣于床下,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。”因涕泣横流。吴主掷刀于地,与之对泣。然卒遣弥、晏往。昭忿言之不用,称疾不朝。吴主恨之,土塞其门,昭又于内以土封之。

夏,五月,戊寅,北海王蕤卒。

闰月,庚寅朔,日有食之。

六月,洛阳宫鞠室灾。

鲜卑轲比能诱保塞鲜卑步度根与深结和亲,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。并州刺史毕轨表辄出军,以外威比能,内镇步度根。帝省表曰:“步度根已为比能所诱,有自疑心。今轨出军,慎勿越塞过句注也。”比诏书到,轨已进军屯阴馆,遣将军苏尚、董弼追鲜卑。轲比能遣子将千馀骑迎步度根部落,与尚、弼相遇,战于楼烦,二将没,步度根与泄归泥部落皆叛出塞,与轲比能合寇边。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将中军讨之,轲比能乃走幕北,泄归泥将其部众来降。步度根寻为轲比能所杀。

公孙渊知吴远难恃,乃斩张弥、许晏等首,传送京师,悉没其兵资珍宝。冬,十二月,诏拜渊大司马,封乐浪公。吴主闻之,大怒曰:“朕年六十,世事难易,靡所不尝。近为鼠子所前却,令人气踊如山。不自截鼠子头以掷于海,无颜复临万国。就令颠沛,不以为恨!”

陆逊上疏曰:“陛下以神武之姿,诞膺期运,破操乌林,败备西陵,禽羽荆州。斯三虏者,当世雄杰,皆摧其锋。圣化所绥,万里草偃,方荡平华夏,总一大猷。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,违垂堂之戒,轻万乘之重,此臣之所惑也。臣闻之,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,图四海者不怀细以害大。强寇在境,荒服未庭,陛下乘桴远征,必致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