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洽字阳土,汝南西平人也。举孝廉,大将军辟,皆不就。袁绍在冀州,遣使迎汝南士大夫。洽独以“冀州土平民强,英桀所利,四战之地。本初乘资,虽能强大,然雄豪方起,全未可必也。荆州刘表无他远志,爱人乐士,土地险阻,山夷民弱,易依倚也。”遂与亲旧惧南从表,表以上客待之。洽曰:“所以不从本初,辟争地也。昏世之主,不可黜近,久而阽危,必有谗慝间其中者。”遂南度武陵。
太祖定荆州,辟为丞相掾属。时毛玠、崔琰并以忠清干事,其选用先尚俭节。洽言曰:“天下大器,在位与人,不可以一节俭也。俭素过中,自以处身则可,以此节格物,所失或多。今朝廷之仪,吏有着新衣、乘好车者,谓之不清。长吏过营,形容不饰,衣裘敝坏者,谓之廉洁。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,藏其舆服。朝府大吏,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寺。夫立教观俗,贵处中庸,为可继也。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,勉而为之,必有疲瘁。古之大教,务在通人情而已。凡激诡之行,则容隐伪矣。”
魏国既建、为侍中。后有白毛玠谤毁太祖,太祖见近臣,怒甚。洽陈玠素行有本,求案实其事。罢朝,太祖令曰:“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,乃复为崔琰觖望。此损君臣恩义,妄为死友怨叹,殆不可忍也。昔萧、曹与高祖并起微贱,致功立勋。高祖每在屈笮,二相恭顺,臣道益彰,所以祚及后世也。和侍中比求实之,所以不听,欲重参之耳。”洽对曰:“如言事者言,玠罪过深重,非天地所覆载。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伦也,以玠出群吏之中。特见拔擢,显在首职,历年荷宠,刚直忠公,为众所惮,不宜有此。
然人情难保,要宜考核,两验其实。今圣恩垂含垢之仁,不忍致之于理,更使曲直之分不明,疑自近始。“太祖曰:”所以不考,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。“洽对曰:”玠信有谤主之言,当肆之市朝;若玠无此,言市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;二者不加检核,臣窃不安。“太祖曰:”方有军事,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?狐射姑刺阳处父于朝,此为君之诫也。“
太祖克张鲁,洽陈便宜以时拔军徙民,可省置守之费。太祖未纳,其后竟徙民弃汉中。出为郎中令。文帝践阼,为光禄勋,封安城亭侯。明帝即位,进封西陵乡侯,邑二百户。太和中,散骑常侍高堂隆奏:“时风不至,而有休废之气,必有司不勤职事以失天常也。”诏书谦虚引咎,博咨异同。洽以为‘民稀耕少,浮食者多。国以民为本,民以谷为命。故废一时之农,则失育命之本。是以先王务蠲烦费,以专耕农。自春夏以来,民穷于役,农业有废,百姓嚣然,时风不至,未必不由此也。消复之术,莫大于节俭,太祖建立洪业,奉师徒之费,供军赏之用。吏士丰于资食,仓府衍于谷帛,由不饰无用之宫,绝浮华之费。方今之要,固在息省劳烦之役,损除他余之务,以为军戎之储。三边守御,宜在备豫。料贼虎实,蓄士养众,算庙胜之策,明攻取之谋,详询众庶以求厥中。若谋不素定,轻弱小敌,军人数举,举而无庸,所谓’悦武无震‘,古人之诫也。“
转为太常,清贫守约,至卖田宅以自给。明帝闻之,加赐谷帛。薨,谥曰简侯。子禽嗣。禽弟适,才爽开济,官至廷尉、吏部尚书。洽同郡许混者,许助子也。清醇有鉴识,明帝时为尚书。
常林字伯槐,河内温人也。年七岁,有父党造门。问林:“伯先在否?汝何不拜!”
林曰:“虽当下客,临子字父,何拜之有?”于是咸共嘉之。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,遣诸生于属县微伺吏民罪负,便收之。考责钱谷赎罪,稽迟则夷灭宗族,以崇威严。林叔父挝客,为诸生所白,匡怒收治。举宗惶怖,不知所责多少,惧系者不救。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曰:“王府君以文武高才,临吾鄙郡。鄙郡表里山河,土广民殷,又多贤能,惟所择用。今主上幼冲,贼臣虎据,华夏震栗,雄才奋用之秋也。若欲诛天下之贼,扶王室之微,智者望风,应之若响,克乱在和,何征不捷,苟无恩德。任失其人,覆亡将至,何暇匡翼朝廷,崇立功名乎?君其藏之!”因说叔父见拘之意。彪即书责匡,匡原林叔父。林乃避地上党,耕种山阿。当时旱蝗,林独丰收,尽呼比邻,升斗分之。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。陈、冯二姓,旧族冠冕。张杨利其妇女,贪其资货。林率其宗族,为之策谋。见围六十余日,卒全堡壁。
并州刺史高于表为骑都尉,林辞不受。后刺史梁习荐州界名士林及杨俊、王淩、王象、荀纬,太祖皆以为县长。林宰南和,治化有成,超迁博陵太守、幽州刺史,所在有绩。文帝为五官将,林为功曹。太祖西征,田银、苏伯反,幽、冀扇动。文帝欲亲自讨之。林曰:“昔忝博陵,又在幽州,贼之形势,可料度也。北方吏民,乐安厌乱,服化已久,守善者多。银、伯犬羊相聚,智小谋大,不能为害。方今大军在远,外有强敌,将军为天下之镇也,轻动远举,虽克不武。”文帝从之,遣将往伐,应时克灭。出为平原太守、魏郡东部都尉,入为丞相东曹属。魏国既建。拜尚书。文帝践阼,迁少府,封乐阳亭侯,转大司农。明帝即位,进封高阳乡侯,徙光禄勋太常。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,每为之拜。或谓林曰:“司马公贵重,君宜止之。”林曰:“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,为后生之法。贵非吾之所畏,拜非吾之所制也。”言者踧踖而退。时论以林节操清峻,欲致之公辅,而林遂称疾笃。拜光禄大夫。年八十三,薨,追赠骠骑将军,葬如公礼,谥曰贞侯。子旹嗣。为泰山太守。坐法诛。旹弟静绍封。
杨俊字季才,河内获嘉人也。受学陈留边让,让器异之。俊以兵乱方起,而河内处四达之衢,必为战场,乃扶持老弱诣京、密山间,同行者百余家。俊振济贫乏,通共有无。宗族知故为人所略作奴仆者凡六家,俊皆倾财赎之。司马宣王年十六七,与俊相遇,俊曰:“此非常之入之也。”又司马朗早有声名,其族兄芝,众未之知,惟俊言曰:“芝虽夙望不及朗,实理但有优耳。”俊转避地并州。本郡王象,少孤特,为人仆隶,年十七八,见使牧羊而私读书,因被箠楚。俊嘉其才质,即赎象着家,聘娶立屋,然后与别。
太祖除俊曲梁长,入为丞相掾属,举茂才,安陵令,迁南阳太守。宣德教,立学校,吏民称之。徙为征南军师。魏国既建,迁中尉。太祖征汉中,魏讽反于来邺,俊自劾诣行在所。俊以身方罪免,笺辞太子。太子不悦曰:“杨中尉便去,何太高远邪!”遂被书左迁平原太守。文帝践阼,复在南阳。时王象为散骑常恃。荐俊曰:“伏见南阳太守杨俊,秉纯粹之茂质,履忠肃之弘量,体仁足以育物,笃实足以动众。克长后进,惠训不倦,外宽内直,仁而有断。自初弹冠,所历垂化,再守南阳,恩德流着,殊邻异党,襁负而至。今境守清静,无所展其智能,宜还本朝,宣力辇毂,熙帝之载。”
俊自少及长,以人伦自任。同郡审固、陈留卫恂本皆出自兵伍,俊资拔奖致,咸作佳士;后固历位郡守,恂御史、县令,其明鉴行义,多此类也。初,临菑侯与俊善,太祖适嗣未定,密访群司。俊虽并论文帝、临菑才分所长,不适有所据当,然称临菑犹美,文帝常以恨之。黄初三年,车驾至宛,以市不丰乐,发怒收俊。尚书仆射司马宣王、常侍王象、荀纬请俊,叩头流血,帝不许。俊曰:“吾知罪矣。”遂自杀。众冤痛之。
杜袭字子绪,颖川定陵人也。曾祖父安,祖父根,着名前世。袭避乱荆州,刘表待以宾礼。同郡繁钦数见奇于表,袭喻之曰:“吾所以与子惧来者,徙欲龙蟠幽薮,待时凤翔。岂谓刘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(者)委身哉?子若见能不已,非吾徒也。吾其与子绝矣!”钦慨然曰:“请敬受命。”袭遂南适长沙。
建安初,太祖迎天子都许。袭逃还乡里,太祖以为西鄂长。县滨南境,寇贼纵横。
时长吏皆敛民保城郭,不得农业。野荒民困。仓庾空虚。袭自知思结于民,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业。留丁强备守,吏民欢悦。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,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,与之要誓。其亲戚在外欲自营护者,恣听遣出;皆叩头愿致死。于是身执矢石,率与戮力。吏民感恩,咸为用命。临陈斩数百级,而袭众死者三十余人,其余十八人尽被创,贼得入城。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,死丧略尽,而无反背者。遂收散民,徙至摩陂营,吏民慕而从之如归。
司隶钟繇表拜议郎参军事。苟彧又荐袭,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。魏国既建,为侍中,与王粲、和洽并用。粲强识博闻,故太祖游观出入,多得骖乘,至其见敬不及洽、袭。
袭尝独见,至于夜半。粲性躁竞,起坐,曰:“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?”洽笑答曰:“天下事岂有尽邪?卿昼侍可矣,悒悒于此,欲兼之乎!”后袭领丞相长史,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。太祖还,拜袭驸马都尉,留督汉中军事。绥怀开导,百姓自乐出徙洛、邺者八万余口。夏侯渊为刘备所没,军丧元帅,将士失色。袭与张合、郭淮纠摄诸军事,权宜以合为督,以一众心,三军遂定。太祖东还,当选留府长史镇守长安,主者所选多不当。太祖令曰:“释骐冀而不乘。焉皇皇而更索?”遂以袭为留府长吏,驻关中。
时将军许攸拥部曲,不附太祖而有慢言。太祖大怒,先欲伐之。群臣多谏:“可招怀攸,共讨强敌。”太祖横刀于膝,作色不听。袭入欲谏,太祖逆谓之曰:“吾计以定,卿勿复言。”袭曰:“若殿下计是邪,臣方助殿下成之。若殿下计非邪,虽‘成宜改之。
殿下逆臣令勿言之,何待下之不阐乎?“太祖曰:”许攸慢吾,如何可置乎?“袭曰:”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?“太祖曰:”凡人也。“袭曰:”夫‘惟贤知贤,惟圣知圣’,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?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,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,进不为勇,退不为仁。臣闻千钩之弩不为鼷鼠发机,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。今区区之许攸,何足以劳神武哉?“太祖曰:”善。“遂厚抚攸,攸即归服。时夏侯尚昵于太子,情好至密。
袭谓尚非益友,不足殊待,以闻太祖。文帝初甚不悦,后乃追思。语在《尚传》。其柔而不犯,皆此类也。
文帝即王位,赐爵关内侯。及践阼,为督军粮御史,封武平亭侯,更为督军粮执法,入为尚书。文帝即位,进封平阳乡侯。诸葛亮出秦川,大将军曹真督军拒亮,徙袭为大将军军师,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。真薨,司马宣王代之,袭复为军师,增邑三百,并前五百五十户。以疾征还,拜太中大夫。薨,追赠少府,谥曰定侯。子会嗣。赵俨字伯然,颖川阳翟人也。避乱荆州,与杜袭、繁钦通财同计,合为一家。太祖始迎献帝都许。俨谓钦曰:“曹镇东应期命世,必能匡济华夏,吾知归矣。”建安二年,年二十七,遂扶持老弱诣太祖,太祖以俨为朗陵长。县多豪猾,无所畏忌。俨取其尤甚者,收缚案验,皆得死罪。俨既囚之,乃表府解放,自是威思并着。时袁绍举兵南侵,遣使招诱豫州诸郡,诸郡多受其命。惟阳安郡不动,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。俨见通曰:“方今天下未集,诸郡并叛,怀附者夏收其绵绢,小人乐乱,能无遗恨!且远近多虞,不可不详也。”通曰:“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,左右郡县背叛乃尔。若绵绢不调送,观听者必谓我顾望,有所须待也。”俨曰:“诚亦如君虑;然当权其轻重,小缓调,当为君释此患。”乃书与荀彧曰:“今阳安郡当送绵绢,道路艰阻,必致寇害。百姓困穷,邻城并叛,易用倾荡,乃一方安危之机也。且此郡人执守忠节,在险不贰。微善必赏,则为义者劝。善为国者,藏之于民。以为国家宜垂慰抚,所敛绵绢,皆俾还之。”彧报曰:“辄白曹公,公文下郡,绵绢悉以还民。”上下欢喜,郡内遂安。
人为司空掾属主簿。时于禁屯颖阴,乐进屯阳翟;张辽屯长社;诸将任气,多共不协。使俨并参三军,每事训喻,遂相亲睦。太祖征荆州,以俨领章陵太守,徙都督护军,护于禁、张辽、张合、朱灵、李典、路招、冯楷七军。复为丞相主簿,迁扶风太守。太祖徙出故韩遂、马超等兵五千余人,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,以俨为关中护军,尽统诺军。羌虏数来寇害,俨率署等追到新平,大破之。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,聚党据陈仓,俨夏率署等攻之,贼即破灭。
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,署督送之。行者卒与室家别,皆有忧色。署发后一日,俨虑其有变,乃自追至斜谷口,人人慰劳,又深戒署。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。署军复前四十里,兵果叛乱,未知署吉凶。而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,皆与叛者同部曲,或婚姻。得此问,各惊,被甲持兵,不复自安。俨欲还,既等以为“今本营党已扰乱,一身赴之无益,可须定问”。俨曰:“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,要当闻行者变,乃发之。又有欲善不能自定,宜及犹豫,促抚守之。且为之元帅,既不能安辑,身受祸难,命也。”
遂去。行三十里止,放马息,尽呼所从人,喻以成败,慰励恳切。皆慷慨曰:“死生当随护军,不敢有二”前到诸营,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,散在原野,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,余一不问。郡县所收送,皆放遣,乃即相率还降。俨密白:“宜遣将诣大营,请旧兵镇守关中。”太祖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,当须到乃发遣,而事露,诸营大骇,不可安喻。俨谓诸将曰:“旧兵既少,东兵未到,是以诸营图为邪谋。若或成变,为难不测。因其狐疑,当令早决。”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,其余悉遣东,便见主者,内诸营兵名籍,案累重,立差别之。留者意定,与俨同心。其当去者亦不敢动,俨一日尽遣上道,因使所留干人,分布罗落之。东兵寻至,乃复胁喻。并徙千人,令相及共东,凡所全致二万余口。
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于樊。俨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,迁平寇将军徐晃俱前。既到,羽围仁遂坚。余救兵未到。晃所督不足解围,而诸将呵责晃促救。俨谓诸将曰:“今贼围素固,水潦犹盛。我徒卒单少,而仁隔绝不得同力,此举适所以弊内外耳。当今不若前军逼围,遣谍通仁,使知外救,以励将士。计北军不过十日,尚足坚守。然后表里俱发,破贼必矣。如有缓救之戮,余为诸军当之。”诸将皆喜,便作地道,箭飞书与仁,消息数通,北军亦至,并势大战。羽军既退舟船犹据沔水,襄阳隔绝不通,而孙权袭取羽辎重,羽闻之,即走南还。
仁会诸将议,咸曰:“今因羽危惧,必可追擒也。”俨曰:“权邀羽连兵之难,欲掩制其后,顾羽还救,恐我承其两疲,故顺辞求效,乘衅因变,以观利钝耳。今羽已孤进,更宜存之以为权害。若深入追北,权则改虞于彼,将生患于我矣。王必以此为深虑。”仁乃解严。太祖闻羽走,恐诸将追之,果疾敕仁,如俨所策。
文帝即王位,为侍中。顷之,拜驸马都慰。领河东太守,典农中郎将。黄初三年,赐爵关内侯。孙权寇边,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,征俨为军师。权众退,军还,封宜士亭侯,转为度支中郎将,迁尚书。从征吴,到广陵,复留为征东军师。明帝即位,进封都乡侯,邑六百户,监荆州诸军事,假节。会疾,不行,复为尚书,出监豫州诸军事,转大司马军师,人为大司农。齐王即位,以俨监雍,凉诸军事,假节,转征蜀将军,又迁征西将军,都督雍、凉。正始四年,老疾求还,征为骠骑将军,迁司空。薨,谥曰穆侯。子亭嗣。初,俨与同郡辛毗、陈群、杜袭并知名,号曰辛、陈、杜、赵云。裴潜字文行,河东闻喜人也。避乱荆州,刘表待以宾礼。潜私谓所亲王粲、司马芝曰:“刘牧非霸王之才,乃欲西伯自处,其败无日矣。”遂南适长沙。太祖定荆州,以潜参丞相军事,出历三县令,入为仓曹属。太祖问潜曰:“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,卿以备才略何如?”潜曰:“使居中国,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。若乘间守险,足以为一方主。”
时代郡大乱,以潜为代郡太守。乌丸王及其大人,凡三人,各自称单于,专制郡事。
前太守莫能治正,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。潜辞曰:“代郡户口殷众,士马控弦,动有万数。单于自知放横日久,内不自安。今多将兵往,必惧而拒境,少将则不见惮。
宜以计谋图之,不可以兵威迫也。“遂单车之郡。单于惊喜。潜抚之以静。单于以下脱帽稽颡,悉还前后所掠妇女、器械、财物。潜案诛郡中大吏与单于为表里者郝温、郭端等十余人,北边大震,百姓归心。
在代三年,还为丞相理曹掾,太祖褒称治代之功。潜曰:“潜于百姓虽宽,于诸胡为峻。今计者必以潜为理过严,而事加宽惠。彼素骄忽,过宽必弛,既弛又将摄之以法,此讼争所由生也。以势料之,代必复叛。”于是太祖深悔还潜之速。后数十日,三单于反问至,乃遣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征之。
潜出为沛国相,迁兖州刺史。太祖次摩陂,叹其军陈齐整,特加赏赐。文帝践阼,人为散骑常侍。出为魏郡、颖川典农中郎将,奏通贡举,比之郡国,由是农官进仕路泰。
迁荆州刺史,赐爵关内侯。明帝即位,入为尚书。出为河南尹,转太尉军师、大司农,封清阳亭侯,邑二百户。入为尚书令,奏正分职,料简名实,出事使断官府者百五十余条。丧父去官,拜光禄大夫。正始五年薨,追赠太常,谥曰贞侯。子秀嗣。遗令俭葬,墓中惟置一坐,瓦器数枚,其余一无所设。秀,咸熙中为尚书仆射。
评曰:和洽清和干理,常林素业纯固,杨俊人伦行义,杜袭温粹识统,赵俨则毅有度,裴潜平恒贞干,皆一世之美士也。至林能不系心于三司,以大夫告老,美矣哉!
译文
(和洽传、常林传、杨俊传、杜袭传、赵俨传、裴潜传)
和洽传,和洽,字阳士,汝南郡西平县人。
曾被当地吏民举荐为孝廉,并受到大将军的征召,但都被他婉言谢绝。袁绍在冀州之时,曾派使者前去迎接汝南的士大夫,士大夫都欣然前往,惟独和洽认为:冀州地势平坦开阔,百姓富足强壮,且四面可以应敌,必成各地英雄豪杰争割之地。袁绍凭借着这种优势,虽能逐渐强大起来,但当今天下群雄并起,他未必能得到圆满的结局。荆州刘表虽无甚远大志向,却能爱护百姓,爱惜人才,再加上地势险阻,山贫民弱,是个容易依靠的地方。于是与亲朋故友一同南下归附了刘表,刘表以上宾之礼对待他们。和洽说:“我之所以没去投奔袁绍,是为了避开那个是非之地。昏世之主,是不能够轻易接近的,时间一长就会面临险境,因为必然会有小人混在朝廷之中挑拨离间。”于是南渡武陵。曹公平定荆州后,征聘和洽为丞相掾属。
当时毛玠、崔琰都以忠正、清廉与否作为评判人的标准,他们对于人才的选用也着重看他是否节俭。和洽说:“天下重要的事情,是要职位与个人的才能大小相当,而不能以是否节约作为首要的标准。俭素过度,对于修身养性自然可以,但以此来检验评价人和事,就会失之偏颇。如今朝廷里议论人,看到有的官员穿件新衣服,坐辆好马车,就说他不清廉;看到当长官的经过自己的营所,衣服破旧,仪容不整,就说他很清廉,以致士大夫们故意弄脏了衣服,把好车马、好穿戴都藏起来。朝廷的大臣们,甚至有的自己带着水壶、食物来到官属。要说树立政教,看待俗务,都贵在中庸,才能被人接受、继承,如今却崇尚一切令人难堪的行为以检验高下。即使勉强为之,早晚也会令人疲惫。古代大的教化,必须顺通人情,大凡过激过异的行为,就容易隐藏着虚伪。”魏国建立后,和洽官居侍中。有人举报毛玠诽谤曹操,曹操十分震怒,把近臣都召过来。和洽认为毛玠一向本分忠厚,请求查明实情。下朝以后,曹操说:“今有人说毛玠不但诽谤还为崔琰抱怨。这种有损君臣恩义、妄为死友怒叹的行为,是不可容忍的。
当年萧何、曹参和高祖刘邦虽都出身卑微,却能屡建奇功,高祖每次身处逆境时,二人仍能恭顺相随,为臣之道才更加彰明,因此能够名传后世。你替毛玠请求查实此事,我所以不听,就是想以后慢慢再考验他。”和洽回答说:“如果真像举报者说的那样,那么毛玠的罪,实在是天地不容。臣下并非敢为毛玠强词夺理以致歪曲君臣之理,只是因为毛玠在群臣之中出类拔萃,受到您特殊的提拔,以至官居显赫,位在首职,历年蒙宠,难免遭人嫉妒,何况他的为人刚直品正,为人所惧惮,似乎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。然而人情难保,重要的是应当通过调查,验证事实。如今您怀着蒙污受垢的仁德,不忍心将他们按理明察,更易使曲直不分,是非不明。”曹操说:“我之所以不主张调查,是想让毛玠和举报者双方都得以保全。”和洽说:“如果毛玠真有谤上的言论,就应当处死,陈尸于市朝;如果毛玠没有这回事,举报者就犯了诬陷大臣以误主听的罪行。二者若不加以核查,臣下心中不安。”曹操说:“眼下正值战事,怎能听了几句话就大肆调查?从前狐射姑在朝堂上刺杀阳处父就是对君者的告诫。”曹操打败张鲁,和洽建议应该适时地撤军移军,以节省布防守卫的费用。曹操不但不采纳,反而还移民汉中之外,和洽后来又担任过郎中令。曹丕称帝后,任命他为光禄勋,封安城亭侯。明帝曹睿即位后,晋封他为西陵乡侯,食邑两百户。
明帝太和年间(227~232),散骑常侍高堂隆奏告说:“时风不至,而有休止废弃的现象,一定有不勤于职位而丧失天道常规的事情。”明帝于是下诏,谦虚地引咎自责,并广泛征求意见。和洽认为:“现在人少,耕种的人更少,只吃不种的人更多。国家以百姓为根本,百姓以粮食为性命。如果荒废一时之农耕,就可能失去养活性命之根基。故此,先王毅然排除其他烦杂琐事,专门治理农耕,国家才得以殷实。自春夏以来,百姓疲困于劳役,农业有所荒废,不少人饥饿难当。时风不至,未必不是由此而产生。解决的办法,莫过于节俭。太祖建立宏业以后,除保证供给军队士兵及封赏的费用外,官吏士人资丰食足,仓库之中谷帛充盈,这都是因为太祖从不过于修饰宫殿,免去用于浮华享乐的费用。如今最要紧的是固然在于停止或减省繁重的劳役和其他多余的杂务,以补充军队的储备。
边境的守卫防御,也应早作准备。了解推断敌人的虚实,养精蓄锐,明攻取之谋,算必胜之策。虚心详尽地听取众人的意见,运筹帷幄,决不可轻敌弱小,否则骄兵必败,所谓‘悦武无震’,这可是古人曾经警告过的呀。”和洽以后又转任主管宗庙礼仪兼掌选试人才的太常,他清贫守约,以至于卖掉田宅才勉强自给。
明帝听到这种情况,就赐给他一些布帛。和洽死后,谥号简侯。其长子和离继承了他的爵位。次子和荄很有才干,官至廷尉、吏部尚书。
常林传,常林,字伯槐,河内郡温县人。七岁时,父亲的一个朋友登门造访,问常林:“伯先在不在家?”见常林毫无行礼之举,不悦,又问:“你怎么见了我也不致礼?”常林说:“虽说应尊敬客人,但是你当着我说我父亲的名字,我为什么还要拜你呢?”于是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。太守王匡起兵讨伐董卓时,派一些门生在其属的县里寻找官员及百姓的过失,一旦发现立即关押,然后判定罪责让他们用钱或粮食来赎罪,如果延误期限就要灭其宗族,以树威严。常林的叔父因为打了客人几巴掌,被王匡的门生告了一状,王匡大怒,把他关进牢房问罪。整个常氏家族诚惶诚恐,不知道要责罚他们多少钱粮,还不知能否救出常林的叔父。常林就去找王匡的同乡胡母彪,说:“王府君凭着文武高才,到我们这个郡来当太守,鄙郡山河相绕土地辽阔,百姓富足,又有很多贤能的人才,可以任他重用。如今主上年幼,贼臣董卓虎踞京师,整个华夏为之震怒,正是各地雄才为国奋力之时。但如想要诛天下之贼,扶王室之微,使天下智士望风归附,纷纷响应,共同平息暴乱,除天时、地利外,还要靠人和。如果这三条同时具备不是可战无不胜吗?但如对百姓没什么恩德,任用的又不是贤能的人才,那么定将自取灭亡,怎谈得上匡扶朝廷,树立功名啊!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接着常林就把叔父被关押的情况说了一遍,胡母彪立即写信责备王匡,王匡就把常林的叔父给放了,常林于是迁到上党避乱,在山中耕种。
当时正逢旱灾,当地只有常林家获得丰收,于是他把周围的邻居都叫来,把自己的粮食整升整斗地分给他们。常林住的地方紧挨着已故河间太守陈延家的围墙。陈冯二姓都是官宦旧族。张杨企图霸占这两家的妇女和财产,常林就为陈冯两家出谋划策,两家在被围困了六十多天后终于保全了性命和财产。并州刺史高干上表荐常林为骑都尉,常林婉言谢绝,后刺史梁习又举荐州内的名士常林以及杨俊、王腸、王象、荀纬,太祖曹操任命他们都当上了县令。常林任南和县令,治理有方,卓有成效,因而提升为博陵太守、幽州刺史。所在之处,政绩斐然。文帝曹丕官居五官中郎将时,常林担任功曹。太祖曹操西征时,田银、苏伯乘机反叛朝廷,幽州、冀州动荡不安。曹丕想亲自带兵去讨伐他们,常林说:“我曾任职博陵、幽州,对于贼寇的情况,是可以猜测推断的。
北方的官吏百姓,崇尚和平安定,厌恶战乱,受教化已久,安分守己的占绝大多数。田银、苏伯乃乌合之众,阴谋虽大但才智不足,难成大患。如今我军主力远离京师,外面又有强敌,将军在此坐镇天下,如轻易出兵远征,即便取胜也不算大智大勇。”曹丕点头称是,便派手下将官前去讨伐,果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叛军消灭了。常林以后出任平原太守、魏郡东部都尉,后又担任丞相府的东曹。魏国建立以后,被授予尚书。曹丕称帝后,他被提升为少府,封为乐阳亭侯,后又转任大司农。明帝曹睿即位后,常林被晋封高阳乡侯,升光禄勋太常。司马懿因常林是同乡中德高望重的长辈,每每遇到他便跪拜行礼。有人就对常林说:“司马懿地位高,权力大,你应该阻止他向你跪拜行礼才是。”常林说:“司马懿自己愿意诚恳地叙行长幼之礼,以此为年轻人树立榜样。地位高贵并非我所惧,对我跪拜也无需要我制止。”说话的那人恭敬而面带愧色地走了。当时朝臣们都认为常林节操清峻,想要推他列入三公。但常林却称病谢绝了。以后他又被授予光禄大夫。八十三岁那年,常林去世,被追赠为骠骑将军,朝廷像对待公爵那样为他举行了葬礼,谥号贞侯。
其子常睸继承了他的爵位,官至泰山太守,因触犯刑律而被诛杀。常睸的弟弟常静便继承了常睸的爵位。
杨俊传,杨俊,字季才,河内郡获嘉县人。曾受教于陈留的边让,为边让所赏识,被他视为奇才。当时兵乱四起,杨俊考虑到河内郡又处于四通八达的要冲,迟早会成为战场,便扶老携幼来到京、密一带的大山里,同行的共有一百多家。
杨俊热心济贫,和大家不分彼此,共通有无。宗族中有六户人家被掠去做奴仆,杨俊便倾其所有把他们都赎了回来。司马懿十六七岁时,和杨俊相遇,杨俊便说:“此人绝非寻常之辈。”司马朗很早便有了名声,其族兄司马芝则不为人所知,只有杨俊说道:“司马芝虽然其声望不及司马朗,但实际才能却高于司马朗。”后来杨俊转到并州避乱。本郡有个王象,少小孤贫,给人家当仆役,十七、八岁时,主人让他放羊,他却偷偷地读书,因此遭木棍痛打之罚。杨俊赞赏他的勤勉,当即把他赎出来带回家中,替他娶了媳妇成了家,还鼓励他多读书,安排妥当便放心地离去了。杨俊起初被曹操任命为曲梁县令,后又进京担任丞相掾属,被举荐为茂才后,又出任安陵县令,升南阳太守。在任期间,他宣扬德教,建立学校,受到官员和百姓的称赞。后升任征南军师,魏国建立后,杨俊调任中尉,负责治安。曹操征伐汉中,魏讽在邺谋反,杨俊到任所弹劾自己的失职。刚被免罪,他便给太子曹丕写信要求辞职。曹丕很生气地说:“杨中尉说走就走,为人未免太故显清高了吧!”于是将杨俊降为平原太守。曹丕称帝后,他又重任南阳太守,当时王象已经担任散骑常侍,他向曹丕举荐杨俊,说:“臣下认为南阳太守杨俊,秉性刚正,诚以待民,仁而待物,提携后进,惠训不倦,外宽内直,仁而有断。从最初出仕开始历任数职,所到之处,均能垂布教化。再任南阳太守以后,又能为朝廷广施恩德,以至远近之民甚至曾反对过他的人,都无不归顺于他,如今他的守境之内清静安定,已无处施展才智,请让他返回朝廷,在您身边效力。”杨俊从少年到成年,始终以遵从和弘扬人伦为己任。
同郡的审固、陈留的卫恂原来都是当兵的出身,经过杨俊的提拔,都成了杰出的人才,审固历任郡守,卫恂也当过御史和县令。杨俊为人明鉴仗义,大多如此。当初,临菑侯侯曹植和杨俊的关系很友好,太祖曹操在确定太子之前,曾为此秘密地探问各个职司府署,杨俊虽把曹丕和曹植相提并论,说他们各有所长,但只因他把曹植说得很美好,曹丕因此便忌恨在心。
黄初三年(222),曹丕的车驾到了宛城,因为街上没有足够的声势迎接圣驾,曹丕大怒,便把杨俊收监下狱。尚书仆射司马懿、常侍王象、荀纬都为杨俊求情,头叩血流,曹丕始终不肯宽恕,杨俊说:“臣已知罪。”说罢自杀身亡。众人都为他的死感到冤屈和悲痛。
杜袭传,杜袭,字子绪,颍川郡定陵县人。曾祖父杜安,祖父杜根,都是当年著名的人物。杜袭到荆州避乱,刘表以上宾之礼招待他,同郡的繁钦好几次对刘表说他是奇才,杜袭便对繁钦说:“我所以和你都来投奔荆州刘表,只为能够藏身不显,视机而动,怎么能把刘牧当作平定乱世的主公,而规劝长者归附于他呢?你如果发现能人却不去投奔,就和我不是同类人。我这就和你绝交!”繁钦慨然说道:“那就尊请自便吧。”杜袭于是又南行到了长沙。
建安初年(196),太祖曹操迎接天子迁都许昌。此时,杜袭也逃回家乡,曹操便任命他为西鄂县令。西鄂靠近魏国的南部边境,常有敌寇袭扰。当时,西鄂的长官就把百姓都招集起来以保卫城池,正常的农业生产给耽搁了,田园荒芜,百姓穷困,仓储空虚。杜袭知道要为百姓做些好事才能体现朝廷的恩德。为使他们摆脱困境,就让年老体弱的百姓分散到城外去耕田种地,留下青壮年坚守城池。官员和百姓们皆大欢喜。不久,荆州派出一万人马前来攻城,杜袭就把城内官员、百姓中担任守城任务的五十多个人全召集在一起,和他们立盟起誓,又允许这些人的亲戚中如有要求出城自保的可以随意调出,然而这五十多人全都跪在地上叩头,情愿拼死守城。杜袭手握弓箭和..石,亲自带人戮力抗敌。官员、百姓感动不已,都豁出命来参加战斗,临阵斩杀了数百敌兵,而杜袭这边也死了三十多人,剩下的十八个人也全都身负重伤,贼寇这才得以入城。杜袭带领受伤的官员、百姓突围出城,几乎全部战死,没有一人投降。杜袭把散失的百姓收拢到一处,转移到摩陂扎下营寨。西鄂的官员、百姓听到消息纷纷赶来,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。司隶钟繇上表请求任命杜袭为议郎参军事,荀彧也出面举荐,曹操便任命杜袭为丞相军祭酒。
魏国建立以后,杜袭担任侍中,和王粲、和洽一起供职。王粲博闻强识,因此曹操游览出入多让他在车右陪乘,至于敬重的程度却不及对和洽和杜袭。杜袭曾被曹操单独召见,直到夜深。王粲生性急躁好动,站起来对和洽说:“真不知道曹公单独召见杜袭要说些什么?”和洽笑着说:“天下的事怎么能尽善尽美,你当曹公的读书顾问就行了,何必为此悒悒不欢,难道你想把杜袭的那份差事也兼任过来吗?”后来杜袭兼领丞相长史,跟随曹操到汉中讨伐张鲁,曹操回京后,拜杜袭为驸马都尉,留在汉中都督军事。经过他的安抚开导,老百姓中自愿从汉中迁往洛阳、邺城的共有八万余人。夏侯渊被刘备杀死,军队失去了主帅,将士们大惊失色。杜袭和张郃、郭淮纠集散乱人马,调整军事部署,暂时推张郃为都督,以统一军心,三军将士才得以安定下来。太祖曹操要东还洛阳,准备挑选、任命一个留府长史镇守长安,主管此事的官员挑选的人大多不合适,曹操便下令说:“放下好马不骑,何必匆匆忙忙到别处去寻找?”亲自任命杜袭为留府长史,驻守关中。当时将军许攸拥有大量私兵,不肯归附曹操,而且说了不少轻慢的话。曹操大怒,准备讨伐许攸。大臣们多数建议“可以招抚许攸,共讨强敌”。曹操把刀横放在膝盖上,脸色阴沉不肯听从。
杜袭走进来也要提建议,曹操迎面先对他说:“我的主意已定,你不必再说了。”杜袭说:“假如殿下的主意正确,臣下便可以帮你完成;假如殿下的主意不正确,即使定下了也可以修改。殿下,为什么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呢?”曹操说:“许攸怠慢轻侮我,你看应该如何处置呢?”杜袭说:“殿下认为许攸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曹操说:“凡人。”杜袭说:“只有贤人才能识别贤人,只有圣人才能识别圣人。许攸是个凡人,他怎么能识别非凡的人呢?如今豺狼挡道却要先除狐狸,别人将会指责、嘲笑您避强攻弱,那么进兵称不上英勇,退兵称不上仁慈。臣下听说有千钧力量的弓弩不去射杀小小的家鼠,有万石容积的大钟不用草茎撞击洪音。如今区区一个许攸,哪用得着殿下的神武大驾呢?”曹操说:“有理。”于是派人前去厚抚许攸,许攸也就当即归附了曹操。
当时夏侯尚受到太子曹丕的宠信,俩人关系甚密。杜袭认为夏侯尚不是个有益的朋友,不值得特殊优待,并把这事报告了曹操。曹丕起初很不高兴,后来肯定了杜袭的判断,此事已经载入《夏侯尚传》。杜袭为人处事就是这样以柔取胜,不当面抵触,然每每事半功倍。曹丕做了魏王以后,封杜袭为关内侯。称帝以后,又任命其为督军粮御史,封武平亭侯,后又任命杜袭为督军粮执法,并让他入朝当了尚书。明帝曹睿即位后,杜袭被晋封为平阳乡侯。诸葛亮出秦川,大将军曹真都督各路人马抗拒蜀军,提升杜袭为大将军军师,又把杜袭的食邑分出一百户来给他的哥哥杜基,封杜基为关内侯。曹真死后,司马懿代替了他的职务,杜袭仍然担任军师,并增加食邑三百户,和从前的加在一起共五百五十户。以后杜袭因患病被征召回朝,拜太中大夫。死后,追赠为少府,谥号定侯。其子杜会继承他的爵位。
赵俨传,赵俨,字伯然,颍川郡阳翟县人。因避乱来到荆州,与杜袭、繁钦共同生活。当初曹操迎接献帝迁都许昌时,赵俨就对繁钦说:“曹操应时顺世,必能匡济华夏,我知道我的去处了。”
建安二年(197),赵俨二十七岁,扶老携幼去投奔曹操,曹操任命他为朗陵县长。县内有许多强横狡诈不守法纪之徒,为非作歹,猖獗一时。赵俨就把歹徒头目抓起来关进监狱,立案审查后,定为死罪。赵俨又上表郡守,请求把这些人都放了,以此恩威并著。当时袁绍举兵南侵,派使者引诱招降豫州各郡,各郡大都听从他的调遣。只有阳安郡不为所动,但都尉李通又急于向老百姓征收税款。赵俨面见李通说:“今天下动荡不安,各郡先后反叛,有心归附朝廷的地方再征收户税绵绢,恐怕会引起民怨。况且远近都有忧患,这些都不能忽视呀。”李通说:“袁绍和大将军曹操相持不下,军情紧急,左右郡县又纷纷背叛。假如我们再不征收户税绵绢运往朝廷,那些爱探听消息的人一定会说我们是见风使舵,别有企图。”赵俨说:“事情也正如您考虑的那样,然而还是应当权衡利弊,暂缓征税,我愿帮您解决这个难题。”于是就给荀彧去信说:“现在阳安郡应该把征收的绵绢送往朝廷,但是道艰路险,必招致敌寇的袭扰,眼下百姓穷困,周围邻近的郡县一同反叛,我们阳安郡也面临倾覆,易如反掌。这可是关系一方安危存亡的紧要关头啊。况且本郡百姓执守忠节,虽处险境依然不生二心,对微小的善事也一定要有所奖赏,那么心怀忠心的人就会再接再励,肝脑涂地。善于治理国家的人,一定要藏富于民安抚于民。我们觉得朝廷应该怜惜抚慰本郡的百姓,将已经收的绵绢全部退还给他们。”荀彧答说:“我即刻将此事上报曹公,公文下发你郡。将绵绢全数退还百姓。”阳安郡的吏民听到这个消息,上上下下,欢天喜地,人心安定,更是执守忠节。以后赵俨入朝任司空掾属主簿。
当时于禁屯驻颍阴,乐进在阳翟,张辽称霸长社,各位将军相当自负,谁也不服谁,不愿协作共事。于是曹操便派赵俨一并参加这三个地方的军务,每每开导劝喻,三位将军终于和睦共事起来。曹操征讨荆州,派赵俨兼任章陵太守,并提升他为都督护军,监领于禁、张辽、张郃、朱灵、李典、路招、冯楷七路人马。后又担任丞相主簿,调任扶风太守。曹操把原来在韩遂、马超手下当兵的五千多人,交给平难将军殷署等人统领,任命赵俨为关中护军,统率各军。其间羌兵多有侵扰,赵俨率殷署等一直追到新平,大破羌敌。有个被招募来屯田的外地农民吕并自称将军,聚集党羽抢占了陈仓,赵俨又率领殷署等对他们发起进攻,贼寇被消灭了。当时朝廷下书传令给赵俨,命他派一千二百名士兵前往汉中协助驻守,赵俨便让殷署负责监督护送。被选中的士兵不忍和自己的妻子老小分离,个个愁容满面。殷署带兵出发刚走了一天,赵俨担心士兵有变,就亲自追到斜谷口,挨个慰劳士兵,又再三叮嘱告诫殷署,然后才返回,借宿雍州刺史张既的家里。殷署带兵又往前走了四十里,士兵果然叛乱,殷署一时间也不知去向,吉凶未卜。而跟随赵俨一起来的一百五十名步兵、骑兵,又都和叛乱士兵同在一个军营里共过事,有的还是姻亲。得知消息后,个个惊慌失措,披上铠甲,拿起兵器,一时间乱哄哄的。赵俨打算追上去平定叛乱,但张既等认为:“如今本营士兵也不安稳,你一个人去无济于事,还是探听一下消息再说。”赵俨说:“我虽然也怀疑本营的士兵和叛乱者同谋,一听说出发的士兵叛乱,也会跟着叛乱。
可还有些士兵不愿叛乱却又举棋不定,应该趁他们犹豫之时,赶快去安抚。况且作为主帅,既然不能平定叛乱,就是身受祸难,也是命该如此呀!”于是毅然前往。走了三十里后,赵俨让士兵放马休息,然后招集所有随从,向他们论说成败,晓以利害,诚恳地安慰鼓励他们。士兵们异口同声、慷慨激昂地说:“生死都愿跟随护军,决无二心!”赵俨带兵继续前进,来到先行的各营,让主将各自召集检束部属,将聚集叛乱的八百余人,分散在原野里,只把其中带头闹事者抓起来治罪,其余一概不问。各郡县听到这个消息,也把收容的逃兵给放了,于是这些人也都相继回营归降。赵俨向朝廷密告:“速请派大将前来我营,再请派朝廷旧兵镇守关中。”曹操接到报告,派将军刘柱带领二千人前来支援赵俨,等他们一到营地就把原来的士兵发往汉中。不料走漏了消息,各营士兵胆颤心惊,怎么安抚也不成。赵俨就对众将士说:“咱们这里朝廷的旧兵本来就少,东面的援兵又未及时赶到,因此各营不少士兵正在图谋叛乱,若真发生叛乱,结果不堪设想。应该乘他们犹豫不决之际,及早解决。”于是当众宣布要留下一千名温良厚道的新兵镇守至中,其余全部派到汉中。
赵俨又去见有关的主管官员,把各营士兵的花名册按姓名籍贯等重新分类排列,使他们有所区别。批准留下的士兵放了心,便一心一意听从赵俨的指挥,那些应该前往汉中的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,赵俨在一天之内便把他们全部送上路,又将留下的一千多人,散布在各营中。等朝廷援兵十天后从东面赶来,赵俨才又胁迫催逼把留下来的一千士兵也一起送往汉中,加起来共有万余人。征南将军被关羽包围在樊城,赵俨以议郎的身份南行去参予曹仁的军事行动,和平寇将军徐晃领兵一同前往。到达樊城后,关羽把曹仁围困得更加严密,北路援军也尚未赶到。徐晃率领的人马不足以解樊城之围,而众将又催促徐晃赶快出兵救援。赵俨就对众将说:“如今敌寇把樊城围困得异常坚固,比积水还要严密,我军步卒势单力薄,而曹仁又被隔断不能同力破敌,仓促出兵救援对内外都不利。目前不如命前军进逼包围圈,暗地里派间谍通报曹仁,让他知道城外救兵已到,以此来激励将士。算来北路援军不过十天也会赶到,城内兵将在这段时间内足以据城坚守。
然后里应外合,发起攻击,敌寇一定会被打败。如有救援迟缓的责难,我愿担当责任。”众将都很赞成,于是一面挖地道,一面用弓箭把书信射入城中通报曹仁,几次互通消息后,北路援军也赶到了城下,各军合兵一处,大战关羽。关羽的兵马被打退后,蜀军的舟船仍占据着沔水,樊城与襄阳的水路被隔断不能通行,而孙权又乘机袭取了关羽的辎重。关羽听到消息后,当即从南路返回。曹仁召集众将商议军情,大家都说:“如今关羽处境危急,一定会惊慌失措,乘胜追击定能将他活捉。”赵俨说:“孙权趁关羽处境困难,想要偷偷断了他的后路,又顾虑关羽回兵救援,怕我军乘他们两军疲惫之机采取行动,因此和我们合作,愿为我们效力,而实际上暂在一旁随机应变,以观胜败。如今关羽已成为孤军,更应留下他作为孙权的心腹之患。如果穷追不舍,孙权就会改变想法,怕关羽被打破后我军将攻击东吴,他就会为我军制造麻烦。我想魏王此时也一定在为此而深谋远虑。”曹仁于是暂缓追击。曹操听说关羽败走,惟恐众将追赶,果然急忙派人传令给曹仁,就像赵俨所策划的那样。文帝曹丕即位后,赵俨官居侍中。不久,曹丕任命他为驸马都尉,兼任河东太守、典农中郎将。
黄初三年(222),赐爵关内侯。孙权侵犯边境,征东大将军曹休统率五州大军防御抵抗,征召赵俨为军师。孙权退兵后,大军返回,赵俨被封为宜土亭侯,转为度支中郎将,升尚书。后赵俨跟随曹丕征伐东吴,到达广陵后,重新留任征东军师。明帝曹睿即位,晋封赵俨为都乡侯,食邑六百户,并授权让他去监督荆州的各项军事行动,假节。正碰上赵俨患病,未能成行,便重又担任尚书,监督豫州的军事行动,后又转任大司马军师,入朝担任大司农。齐王曹芳即位,授权赵俨督监雍州、凉州的军事行动,假节后转任征蜀将军,又担任征西将军,都督指挥雍、凉各军。
正始四年(243),赵俨因年老多病请求返回京师。于是被征召为骠骑将军,升任司空。死后,谥号穆侯。其子赵亭继承了他的爵位。当初,赵俨与同郡的辛毗、陈群、杜袭一同知名于世,人称“辛、陈、杜、赵”。
裴潜传,裴潜,字文行,河东郡闻喜县人。因避乱来到荆州,刘表待如上宾。裴潜私下里对好友王粲、司马芝说:“刘牧非霸王之才,又要以周文王自居,不等多久,就会被打败。”于是南行到了长沙。曹操平定荆州后,任命他为参丞相军事,后出京历任三县县令,又回京任仓曹属。曹操曾问他说:“从前你和刘备都在荆州,你认为刘备的才略如何?”裴潜说:“如果让他盘踞中原,只能生乱而不能治乱;如果让他乘机守住险要之地,足以成为一方之主。”当时代郡大乱,曹操便任命裴潜为代郡太守。乌桓王及首领总共三个人,都自称单于,专权控制代郡的政务,前任太守不能行使其职权。曹操便想授权让裴潜带领精兵前去镇压讨伐,裴潜推辞说:“代郡人口众多,稍有行动便能聚集上万兵马。单于自知放肆横行日久,心里也不踏实。如今多带兵马前去,他们一定会因害怕而拒绝我军入境,兵马带少了他们又不放在眼里。依我看应该用计谋解决问题,而不能用军队来威迫。”于是只身乘车前往代郡。单于惊喜参半,裴潜平静和缓地安抚他,单于和他的部下都摘下帽子,屈膝下拜,以额触地,全部归还了前后几次掠夺的妇女、器械和财物。裴潜按律诛杀了代郡与单于内外勾结的高官郝温、郭端等十余人,北方边境地区大为震惊,老百姓心归魏室。裴潜在代郡作了三年太守后,回朝廷任丞相理曹掾。曹操称赞褒奖了裴潜治理代郡的功劳,裴潜说:“我对百姓虽然宽宏,但对胡人却很严厉。
如今谋臣们一定认为我于理过严,于事过宽。其实胡人一向骄横恣肆,管治过宽必然导致松弛散漫,因此只能将他们绳之以法,这就是诉讼纷争所以产生的原因。从现在的形势上判断,代郡一定还会发生叛乱。”听完这番话,曹操十分后悔这么快就让裴潜回来,几十天以后,果然又传来三个单于造**的消息。曹操只得派鄢陵侯曹彰为骁骑将军,前去征伐他们。以后裴潜出京担任沛国相,调任兖州刺史。曹操途经摩陂,对兖州整齐的军阵赞叹不绝,特地加以赏赐。曹丕称帝后,裴潜入朝任散骑常侍,又出京任魏郡、颍川典农中郎将,掌管屯田地区的农业生产、民政和田租。他不断向朝廷举荐人才,从此农官仕途逐渐通达。后调任荆州刺史,赐爵关内侯。明帝曹睿即位后,裴潜入朝担任尚书。后出任河南尹,转任太尉军师、大司农,封清阳亭侯,食邑二百户。后又入朝任尚书令,进言庄正,量才任官,甄别人品能名实并重,制定判断官府事件的条文一百五十多条。后因父亲去世辞官守孝,拜光禄大夫。
正始五年(244)裴潜去世,被追谥为太常,谥号贞侯。其子裴秀继承了爵位。裴潜临死留下遗言,命家人为他从俭办丧事,因此坟墓中只置备了一个座位和几件瓦器,其余一无所有。
元帝曹奂成熙年间(264~265),裴秀曾任尚书仆射。
评:和洽清廉、平易,条理分明;常林学业精通,节操坚贞;杨俊弘扬人伦,讲求仁义;杜袭温良平正,明识大体;赵俨刚正不阿,宽严有度;裴潜精明干练,富有恒心,都是一代的美士。至于说常林能够放弃三公的职位,以大夫之位去老还乡,更值得赞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