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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卷 范鳅儿双镜重圆

第十二卷 范鳅儿双镜重圆

帘卷水西楼,一曲新腔唱打油。宿雨眠云年少梦,休讴,且尽生前酒一瓯。

明日又登舟,却指今宵是旧游。同是他乡沦落客,休愁!月子弯弯照几州?

这首词末句乃借用吴歌成语,吴歌云:

月子弯弯照几州?几家欢乐几家愁,

几家夫妇同罗帐,几家飘散在他州。

此歌出自南宋建炎年间,述民间离乱之苦。只为宣和失政,奸佞专权,延至靖康,金虏凌城,掳了徽钦二帝北去。康王泥马渡江,弃了汴京,偏安一隅,改元建炎。其时东京一路百姓惧怕鞑虏,都跟随车驾南渡。又被虏骑追赶,兵火之际,东逃西躲,不知拆散了几多骨肉,往往父子夫妻终身不复相见。其中又有几个散而复合的,民间把作新闻传说。正是:

剑气分还合,荷珠碎复圆。

万般皆是命,半点尽由天!

话说陈州有一姓徐名信,自小学得一身好武艺,娶妻崔氏,颇有容色。家道丰裕,夫妻二人正好过活。却被金兵入寇,二帝北迁。徐信共崔氏商议,此地安身不牢,收拾细软家财,打做两个包裹,夫妻各背了一个,随着众百姓晓夜奔走。行至虞城,只听得背后喊声振天,只道鞑虏追来,却原来是南朝杀败的溃兵。只因武备久弛,军无纪律,教他杀贼,一个个胆寒心骇,不战自走;及至遇着平民,抢掳财帛子女,一般会扬威耀武。徐信虽然有三分本事,那溃兵如山而至,寡不敌众,舍命奔走。但闻四野号哭之声,回头不见了崔氏,乱军中无处寻觅,只得前行。行了数日,叹了口气,没奈何,只索罢了。

行到睢阳,肚中饥渴,上一个村店,买些酒饭。原来离乱之时,店中也不比往昔,没有酒卖了,就是饭,也不过是粗粝之物,又怕众人抢夺,交了足钱,方才取出来与你充饥。徐信正在数钱,猛听得有妇女悲泣之声,事不关心,关心者乱。徐信且不数钱,急走出店来看,果见一妇人,单衣蓬首,露坐于地上。虽不是自己的老婆,年貌也相仿佛,徐信动了个恻隐之心,以己度人,道:“这妇人想也是遭难的。”不免上前问其来历。

妇人诉道:“奴家乃郑州王氏,小字进奴。随夫避兵,不意中途奔散,奴孤身被乱军所掠。行了两日一夜,到于此地,两脚俱肿,寸步难移,贼徒剥取衣服,弃奴于此。衣单食缺,举目无亲,欲寻死路,故此悲泣耳。”徐信道:“我也在乱军中不见了妻子,正是同病相怜了。身边幸有盘缠,娘子不若权时在这店里住几日,将息贵体,等在下探问荆妻消耗,就便访取尊夫,不知娘子意下如何?”妇人收泪而谢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徐信解开包裹,将几件衣服与妇人穿了,同他在店中吃了些饭食,借半间房子,做一块儿安顿。徐信殷殷勤勤,每日送茶送饭。妇人感其美意,料道寻夫访妻,也是难事,今日一鳏一寡,亦是天缘,热肉相凑,不容人不成就了。又过数日,妇人脚不痛了,徐信和他做了一对夫妻,上路直到建康。正值高宗天子南渡即位,改元建炎,出榜招军,徐信去充了个军校,就于建康城中居住。

日月如流,不觉是建炎三年。一日徐信同妻城外访亲回来,天色已晚,妇人口渴,徐信引到一个茶肆吃茶。那肆中先有一个汉子坐下,见妇人入来,便立在一边偷看妇人,目不转睛。妇人低眉下眼,那个在意,徐信甚以为怪。少顷,吃了茶,还了茶钱出门,那汉又远远相随。比及到家,那汉还站在门首,依依不去。徐信心头火起,问道:“什么人?如何窥觑人家的妇女?”那汉拱手谢罪道:“尊兄休怒!某有一言奉询。”徐信忿气尚未息,答应道:“有什么话就讲罢!”那汉道:“尊兄倘不见责,权借一步,某有实情告诉。若还嗔怪,某不敢言。”

徐信果然相随,到一个僻静巷里。那汉临欲开口,又似有难言之状。徐信道:“我徐信也是个慷慨丈夫,有话不妨尽言。”那汉方才敢问道:“适才妇人是谁?”徐信道:“是荆妻。”那汉道:“娶过几年了?”徐信道:“三年矣。”那汉道:“可是郑州人,姓王小字进奴么?”徐信大惊道:“足下何以知之?”那汉道:“此妇乃吾之妻也。因兵火失散,不意落于君手。”徐信闻言,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