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用无用,是相对而言的。没有无用也就无所谓有用。譬如用网捕鸟,用上的只是其中的一个网眼,其余的似乎无用,但没有这众多的网眼,只靠一个网眼,是永远捕不到鸟的。其次,有用与无用,在一定的条件下是互相转化的。世上本来没有什么无用之物,关键看你会不会用。
古人有言曰:“得鸟者,罗之一目。然张一目之罗,终不能得鸟矣。鸟之所以能远飞者,六翩之力也,然无众毛之功,则飞不能远矣。”以是推之,无用之为用也大矣。故惠子谓庄子曰:“子言无用矣。”庄子曰:“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。夫天地非不广且大也,人之所用,容足耳。然则削足而垫之至黄泉,人尚有用乎?”惠子曰:“无用。”庄子曰:“然则无用之为用也,亦明矣。”
昔陈平智有余而见疑,周勃质朴,忠而见信。夫仁义不足相怀,则智者以有余见疑,而朴者以不足取信矣。汉征处士樊英、杨厚,朝廷若待神明。
至,竟无他异。李固、朱穆以为处士纯盗虚名,无益于用。然而后进希之以成器,世主礼之以得众。[孔子称:“举逸民,天下之人归心焉。”燕昭尊郭隗,以致剧、乐;齐桓礼九九之术,所以致英俊之类也。]
原其无用亦所以为用也。而惑者忽不践之地,赊无用之功,至乃诮讪远术,贱斥国华。不亦过乎?
【译文】
古人这样说过:捕获鸟的,只是罗网上的一个网眼,然而只张一个眼的网,是永远捕不到鸟的。鸟所以飞得远,是靠健羽,然而如果只有健羽而无其它的毳毛,是飞不远的。以此推论,看似无用的东西,却是有很大作用的。
所以当惠子对庄子说:“你的学问都是无用的空话”时,庄子说:“明白无用的道理,才能跟他谈论有用无用的问题。大地不是不广大辽阔,可是人们占用其间的面积,不过能容下双脚就可以了。然而假如从脚下把看似无用的土都铲削掉,直到阴曹地府,那仅可容下双脚的地面还有用吗?”惠子说:
“没用了。”庄子说:“那么,由此可见无用就是有用。这个道理不是很明白吗?”
从前陈平由于智谋有余而被刘邦疑忌,可是周勃因质朴却被认为忠诚而受到信任。在仁义不足以使人们互相信任的时候,聪明人因智谋有余而被疑忌,不聪明的人却因智谋不足取得了信任。东汉时,征召隐士樊英、杨厚人朝做官,朝廷盼他们俩就象盼神明一样。可是他们到了朝堂上后,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。李固、朱穆认为这种隐士纯属欺世盗名之辈,对国家一无用处。
然而随后慕名而来的都以他们为榜样,使皇帝招揽了更多的人才。[这就证明孔子说过的那句话:把隐逸的人士推举出来,天下的人就都会归顺你了。燕昭王尊礼郭隗也是这个用意。郭隗虽非杰出的人才,但尊礼郭隗,剧辛、乐毅这样的英杰就随之而来了。齐桓公尊礼九九天道之术,也是这个用意,都是为招徕天下人才的。]
推究起来,无用就是有用。不懂这个道理的人很容易忽视足下的无用之地,看不起无用之物的特殊作用,甚至于嘲笑这一理论是迂腐的空谈,轻视排斥国家的英才。这不是太过分了吗?
【按语】
有用与无用本来是对立统一、相反相成的关系,没有无用也就无所谓有用。例如切割东西的是刀刃,刀背似乎无用,但是没有刀背,又哪里有刀刃?种庄稼必须留下足够的空隙,空隙不打粮,看似无用,但没有空隙也就不会长出庄稼来。所以世界上本没有绝对无用的东西,只看你如何运用它们罢了。这个道理虽然简单明白,但在实践中却往往被忽视。看到明显有用的就杀鸡取卵,竭泽而渔,结果使有用之物资源枯竭;看到似乎无用之物便弃掷一边,不屑一顾,结果许多有价值的东西白白浪费。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现象比比皆是。运用有用之物,人们往往不感到困难,困难的是如何利用看似无用之物。本文则给我们不少启发。
比方说,你如果是一个学理工的大学生,人文科学对你来说可能是无用的,但当你涉足其问,就会发现那是一个非常美妙的领域,不仅可以陶冶你的情操,还能开扩你的视野,对你将来的自然科学研究也会大有裨益。反之,文科学生学些看似无用的数理化,你的思维方式也将受益非浅。假如你是一个企业家,就会对你的经营管理做合理安排,做到物尽其用。懂得用无用的道理,你就不会把商场塞满货架,而应该辟出一块寸土寸金的空间,设置一个免费儿童乐园,给老人放几把歇脚的座椅,这可能使你出乎意外的效益大增。或者,假如你是一位市长,就不会急功近利地把一个城市修成“水泥森林”,而会留下几片绿地,使人们生活在其中心旷神怡,从而更加热爱我们的城市,工作起来效率才会更高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