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中军奉镇江将军之令来拿李全,李全道:“我与他不相统属,怎么拿我?”中军道:“现今钦差在镇江会审,已知会你的上司了,况你儿子罪恶滔天,现又在鸡爪山下来勾引你入伙,你还有何理说?”李爷见说出病根,做声不得,只得说道:“此处汛地,岂可擅离?”中军道:“现有交代官已到山东地界了。”李爷道:“不妨,我已将逆子捆下,送往辕门,你等既不知我的心迹,我同你至镇江辩白便了。”
当下李全十分焦躁,收拾起身,李定却心中暗喜。你道为何?原来这中军是赵胜扮的,便晓得其中必有缘故。那赵胜又假意着急,拿着令箭,立刻催李全动身。李全是个爽直人,随即带了公子、四五个亲随,同中军等起马就走。
走了数日,早到鸡爪山下,只听得一声炮响,山上十二位英雄,盔甲鲜明,队伍齐整,冲下山来,两头扎住。李全惊道:“我手无兵器,怎生迎敌?中军官快些夺路。”赵胜笑道:“老将军放心,山上的大王都是我的相识。”李全未及回言,早见十二位英雄走到面前,一齐滚鞍下马。先去打开囚车,放出李定,然后来到李全马前,各打一恭,说道:“请老将军上山少歇。”不由分说,将李全拥入山寨,请到堂上。
只见李老太太迎出来了,李全大惊,说道:“你为何在此?”太太遂将以上话头说了一遍,说道:“若不是众位英雄相救,我一家都被米贼害了。”李爷道:“玉霜甥女今在何处?”太太道:“她也是那晚同秋红丫鬟女扮男装,到长安寻她父亲去了。”李爷两泪交流,见事已如此,也只得罢了。接手罗焜即来行礼,李爷见他相貌威严,也自欢喜。随后是赵胜、洪惠来叩见。赵胜道:“一路瞒混老爷,望老爷恕罪。”李爷扶起二人,又谢过洪恩与王氏兄弟等,然后与众人行礼。当下裴天雄治酒接风,大开筵宴,当晚尽欢而散。
次日,裴天雄升帐,请李全管理山寨。李全道:“这断不可,蒙众位相爱,老夫在此听命足矣。”众人说道:“李老伯年尊,我等诸事禀命便了,至山寨之事,不敢烦劳,还是裴兄执掌。”裴天雄见如此说,也就罢了。安坐毕,便令小喽罗绑出镇江府同米府的中军外委,斩首号令。李爷见了,连忙前去讨情,说:“念他是朝廷之臣,且看老夫面上,等平定之后,交与朝廷正法,也见将军忠义、礼法双全,岂不为美?”裴天雄道:“便宜他了。”仍令小军押去收监。
按下李全在鸡爪山同罗焜相聚不表,且言罗灿自从别了马爷,同章琪上路,径上淮安找寻兄弟。那时正是八月天气,路上秋高气爽,马壮人安,雁落平沙,芦花遮岸,一派秋景,引动了离愁别恨,此时恨不得飞上淮安。不觉行了一月,那日到了山东东平府地界,相离鸡爪山不远,临近城池,处处严加防备,恐怕鸡爪山的好汉前来借粮,三里一营,五里一汛,都有官兵把守,盘诘奸细。门首贴着告示,摆着弓箭刀枪,凡遇面生之人,定要到官审问。罗灿见风声紧急,便向章琪商议道:“外面盘查得十分利害,俺们若是青天白日走官塘大路,惟恐那些捕快官兵看破机关,反为不美,不如走小路,放夜站,走到淮安,省多少事。”二人商议已定,收拾些干粮马草,日间躲在荒山古庙藏身安歇,等到天晚方才上马行走。
那一晚,乘着月色走东平府背后山路,曲曲弯弯走将上来。只见四面都是高山,当中一条小路,马不能行,二人只得跳下马来步行前去。四面一望,并无人家,总是些老树深林。二人爬过几个山头,约有二更时分,正望前行,猛见山凹里滚下一个人来,低着头,迎面跑来。不想往罗灿身上一撞,罗灿顺手一把将那人扭住,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?这等冒失。”那人见了罗灿,慌忙跪下,说道:“爷爷饶命,快些放我走,后面强人追将来了。”罗灿将那人抓住,在月下一看,乃是一个白头老者,跑得气喘吁吁,急做一团。罗灿心疑,问道:“你是何人?有什么人追你?从实说来,俺救你性命。”那老者见罗灿是个英雄的模样,只得说道:“小老儿姓周名元,长安人氏,只因有个女儿,名唤美容,自幼在长安同卢宣结亲,许了他侄儿卢龙。如今卢宣因沈府专权,弃官修道,四海云游去了,他侄儿卢龙、卢虎在扬州落业。前日带了信来,叫小老儿带了女儿到扬州完姻。不想走到此山凤凰岭下,撞着十数个强人。为首一名叫做金钱豹石忠,却是个旧日庄汉,十分了得,见我来到此间,带领多人将我女儿抢上山去了。小老儿逃命至此,望爷爷救命。”罗灿闻言大怒,问道:“山寨离此有多远?你快快引我去救你女儿回来!”周元大喜,说道:“转过山头就是了。”罗灿令章琪牵着马,周元领路,就拿起箭袋,提了银锏,一同赶上凤凰岭来。
走到岭上,只见树木林中,射出一派灯光,周元用手指道:“那树林之中便是。”三人抢到林中一看,但听众人在那里豪呼畅饮,那周美容哭不住声。罗灿听了,心头火起,便令周元前去叩门。周元抢到门边,拥身一撞,扑通一声,连人跌进去了。原为那门不曾关得紧,故此跌将进去了。众贼吃了一惊,一齐拿了刀棍跑来。说时迟,那时快,早抢上一人捺住周元,一刀结果了性命,将尸首踢开,便奔罗灿。罗灿大喝一声,舞起那两根银锏,打将进来,才动手,早打倒了两个。众人喊道:“石大哥,快来助阵。”一齐喊起。早见灯光影里,跳出一条大汉,手持钢叉赶将出来,大喝一声,便奔罗灿。罗灿抖擞神威,与众人战了一二十合,心中想道:“不先下手,同他战到几时。”将左手的锏护住了全身,将右手隔开了石忠的叉,跨一步,大喝一声,劈将下来。石忠叫声“不好。”射闪不及,正中肩窝,跌倒在地。众人见贼首被伤,一齐求活,往外就跑,不防门口章琪掣出双刀,一刀一个,一连杀了四、五个。余者不能出门,都被罗灿撒开双锏打倒在地。急忙来看周元时,早已绝气。
公子叹了一声,便入房来救周美容。美容被石忠吊在房中,听见外面杀了半天,早已吓得半死,公子解将下来,周美容双膝跪下,哭告饶命。公子说道:“休得惊慌,俺是来救你的。”遂将遇见他爹爹引来相救的话,说了一遍。周美容大哭道:“虽蒙君子救拔之恩,只是我爹爹已死,奴家也是没命了。”罗灿问道:“卢府你可认得?”周美容道:“只有叔公卢宣自小会过的,别人却不认得。”罗灿道:“既如此,俺费几日工夫,送你到扬州便了。”周美容听了,拜倒于地:“若得如此,奴家就有了生路了。只是我的爹爹尸首怎样?”罗灿道:“此时安能埋葬?不如焚化了罢。”
周美容哭哭啼啼,将周元带来的包袱行李等件,收拾在一处。罗灿叫章琪拿出门,拴在马上。将那些尸首包在一处,三人走出大门,放起火来,连尸首一同焚化。
不知后事如何,再听下文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