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物同宇而异体,无宜而有用为人,数也。人伦并处,同求而异道,同欲而异知,生也。皆有可也,知愚同;所可异也,知愚分。埶同而知异,行私而无祸,纵欲而不穷,则民心奋而不可说也。如是,则知者未得治也;知者未得治,则功名未成也;功名未成,则群众未县也;群众未县,则君臣未立也。无君以制臣,无上以制下,天下害生纵欲。欲恶同物,欲多而物寡,寡则必争矣。故百技所成,所以养一人也。而能不能兼技,人不能兼官。离居不相待则穷,群居而无分则争;穷者患也,争者祸也,救患除祸,则莫若明分使群矣。强胁弱也,知惧愚也,民下违上,少陵长,不以德为政:如是,则老弱有失养之忧,而壮者有分争之祸矣。事业所恶也,功利所好也,职业无分:如是,则人有树事之患,而有争功之祸矣。男女之合,夫妇之分,婚姻娉内,送逆无礼:如是,则人有失合之忧,而有争色之祸矣。故知者为之分也。
【译文】
万物并存于宇宙之中而形体各不相同,它们不能主动地迎合人们的需要却对人都有用,这是一条客观规律。人类群居在一起,同样有追求而思想原则却不同,同样有欲望而智慧却不同,这是人的本性。人们都有所认可,这是智者和蠢人相同的;但各人所认可的事物是不同的,这是智者和蠢人的区别。如果人们地位相同而智慧不同,谋取私利而不受惩罚,随心所欲而不会碰壁,那么人们将奋起争竞,求取私欲,而不可说服了。像这样,那么有智慧的人就不能进行治理;有智慧的人不能治理,那么他们的功业和名望就不能成就;他们的功业名望不能成就,那么人群就不会有等级差别;人群没有等级差别,那么君主与臣下的关系就不能确立。没有君主来统制臣子,没有上级来控制下级,那么天下的祸害就会因为各人的为所欲为而不断发生。人们需要和厌弃同样的东西,可是需要的多而东西少,东西少就一定会发生争夺了。用来供养一个人的,是各行各业的人所制成的产品。一个人的能力不可能同时精通所有的技艺,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从事所有的职业,所以人如果离群索居而不互相依靠就会陷入困境,如果群居而没有名分规定就会发生争夺。陷于困境,是一种祸患;争夺,是一种灾难。要消除祸患免除灾难,就没有比明确各人的名分、使人们结合成社会群体更好的了。如果强暴的威胁弱小的,聪明的害怕愚昧的,下民违抗君上,年轻的欺凌年长的,不根据礼义道理来治理政事,像这样,那么年老体弱的人就会有无人扶养的忧虑,而身强力壮的人也会有分裂相争的祸患了。做事干活是人们所厌恶的,功名利益是人们所喜欢的,如果各人的职事没有名分规定,像这样,那么人们就会有事情难以兴办而互相争夺功劳的祸患了。男女的结合、夫妇的区别、娶妻出嫁、定亲送礼、送女迎亲等如果没有礼制规定,那么人们就会有失去配偶的忧虑,而有争夺女色的祸患了。所以智者给人们制定了名分。
足国之道:节用裕民,而善臧其余。节用以礼,裕民以政。彼裕民,故多余。裕民则民富,民富则田肥以易,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。上以法取焉,而下以礼节用之,余若丘山,不时焚烧,无所臧之。夫君子奚患乎无余?故知节用裕民,则必有仁圣贤良之名,而且有富厚丘山之积矣。此无他故焉,生于节用裕民也。不知节用裕民则民贫,民贫则田瘠以秽,田瘠以秽则出实不半;上虽好取侵夺,犹将寡获也。而或以无礼节用之,则必有贪利纠譑之名,而且有空虚穷乏之实矣。此无他故焉,不知节用裕民也。康诰曰:“弘覆乎天,若德裕乃身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使国家富足的途径:节约费用,使民众富裕,并妥善贮藏那多余的粮食财物。节约费用依靠礼制,使民众富裕依靠政策。推行节约费用的制度,所以粮食财物会有盈余;实行使民众富裕的政策,所以民众会富裕起来。民众富裕了,那么农田就会被多施肥并且得到精心的耕作;农田被多施肥并且得到精心耕作,那么生产出来的谷物就会增长上百倍。国君按照法律规定向他们收税,而臣民按照礼制规定节约地使用它们。这样,余粮就会堆积如山,即使时常被烧掉,也还是多得没有地方贮藏它们。那君子哪里还用担心没有余粮呢?所以,懂得节约费用、使民众富裕,就一定会享有仁爱、正义、圣明、善良的名声,而且还会拥有丰富得像山陵一样的积蓄。这没有其他的缘故,而是由于贯彻了节约费用、使民众富裕的方针。不懂得节约费用、使民众富裕,那么民众就会贫困;民众贫困了,那么农田就会贫瘠而且荒芜;农田贫瘠而且荒芜,那么生产出来的谷物就还达不到正常收成的一半。这样,国君即使热衷于索取侵占掠夺,仍将得到很少;如果有时还没有按照礼制规定节约地使用它们,那就一定会有贪婪搜刮的名声,而且还会有粮仓空空穷困贫乏的实际后果。这没有其他的缘故,而是因为不懂得节约费用、使民众富裕的办法。《康诰》说:“广大地庇护民众啊就像上天覆盖大地,遵行礼义道德就能使你本人也得到富裕。”说的就是这个啊。
礼者,贵贱有等;长幼有差,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。故天子袾裷衣冕,诸侯玄裷衣冕,大夫裨冕,士皮弁服。德必称位,位必称禄,禄必称用,由士以上则必以礼乐节之,众庶百姓则必以法数制之。量地而立国,计利而畜民,度人力而授事,使民必胜事,事必出利,利足以生民,皆使衣食百用出入相揜,必时臧余,谓之称数。故自天子通于庶人,事无大小多少,由是推之。故曰:“朝无幸位,民无幸生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所谓礼,就是高贵的和卑贱的有不同的等级,年长的和年幼的有一定的差别,贫穷的和富裕的、权轻势微的和权重势大的都各有相宜的规定。所以天子穿大红色的龙袍、戴礼帽,诸侯穿黑色的龙袍、戴礼帽,大夫穿裨衣、戴礼帽,士戴白鹿皮做的帽子,穿白色褶子裙。德行必须和职位相称,职位必须与俸禄相称,俸禄必须与费用相称。从士以上就必须用礼乐制度去节制他们,对群众百姓就必须用法度去统制他们。丈量土地多少来建立分封诸侯国,计算收益多少来使用民众,评估人的能力大小来授予工作;使人民一定能胜任自己的工作,工作一定能产生经济效益,而这种收益又足够用来养活民众,普遍地使他们穿的、吃的以及各种费用等支出能和收入相抵,一定及时地把他们多余的粮食财物储藏起来,这叫做合乎法度。从天子直到老百姓,事情无论大小多少,都以此类推。所以说:“朝廷上没有无德无功而侥幸获得官位的,百姓中没有游手好闲而侥幸获得生存的。”说的就是这个。
轻田野之赋,平关市之征,省商贾之数,罕兴力役,无夺农时,如是则国富矣。夫是之谓以政裕民。人之生不能无群,群而无分则争,争则乱,乱则穷矣。故无分者,人之大害也;有分者,天下之本利也;而人君者,所以管分之枢要也。故美之者,是美天下之本也;安之者,是安天下之本也;贵之者,是贵天下之本也。古者先王分割而等异之也,故使或美,或恶,或厚,或薄,或佚或乐,或劬或劳,非特以为淫泰夸丽之声,将以明仁之文,通仁之顺也。故为之雕琢、刻镂、黼黻文章,使足以辨贵贱而已,不求其观;为之钟鼓、管磬、琴瑟、竽笙,使足以辨吉凶、合欢定和而已,不求其余;为之宫室、台榭,使足以避燥湿、养德、辨轻重而已,不求其外。诗曰:“雕琢其章,金玉其相,亹亹我王,纲纪四方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减轻农田的税收,整治关卡集市的赋税,减少商人的数量,少搞劳役,不耽误农时,像这样,那么国家就会富裕了。这叫做用政策使民众富裕。人生活着,不能没有社会群体,但结合成了社会群体而没有等级名分的限制就会发生争夺,一发生争夺就会产生动乱,一产生动乱就会陷入困境。所以没有等级名分,是人类的大灾难;有等级名分,是天下的根本利益;而君主,是掌管等级名分的枢纽。所以赞美君主,这就是赞美天下的根本;维护君主,这就是维护天下的根本;尊重君主,这就是尊重天下的根本。古时候先王用名分来治理民众、用等级来区别他们,所以使有的人受到褒奖、有的人受到惩罚,有的人待遇优厚、有的人待遇微薄,有的人安乐、有的人劳苦,这并不是特地要用来造成放荡奢侈或美好的名声,而是要用它来彰明仁德的礼仪制度,贯彻仁德的秩序。所以给人们在各种器具上雕刻图案、在礼服上绘画各种彩色花纹,使它们能够用来分辨高贵与卑贱就罢了,并不追求美观;给人们设置了钟、鼓、管、磬、琴、瑟、竽、笙等乐器,使它们能够用来区别吉事凶事、用来一起欢庆而造成和谐的气氛就罢了,并不追求其他;给人们建造了宫、室、台、榭,使它们能够用来避免日晒雨淋、修养德性、分辨尊卑就罢了,并无另外的追求。《诗》云:“雕琢它们呈纹章,质如金玉一个样。勤勤恳恳我们的君王,治理着四面八方。”说的就是这个。
若夫重色而衣之,重味而食之,重财物而制之,合天下而君之,非特以为淫泰也,固以为主天下,治万变,材万物,养万民,兼制天下者,为莫若仁人之善也夫。故其知虑足以治之,其仁厚足以安之,其德音足以化之,得之则治,失之则乱。百姓诚赖其知也,故相率而为之劳苦以务佚之,以养其知也;诚美其厚也,故为之出死断亡以覆救之,以养其厚也;诚美其德也,故为之雕琢、刻镂、黼黻、文章以藩饰之,以养其德也。故仁人在上,百姓贵之如帝,亲之如父母,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,无它故焉,其所是焉诚美,其所得焉诚大,其所利焉诚多。诗曰:“我任我辇,我车我牛,我行既集,盖云归哉!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至于穿多种颜色的衣服,吃多种口味的食品,积聚多种多样的财物而控制它,兼并了天下百姓统治它,这并不是特意要用它们来造成放荡奢侈,而不过是认为统一天下、处理各种事变、管理万物、养育民众、使天下人都得到好处的人实在没有比仁德的君子更好的了。那仁人君子的智慧足够用来治理民众,他的仁爱厚道足够用来安抚民众,他的道德声望足够用来感化民众。得到了这样的人,天下就安定;失去了这样的人,天下就混乱。老百姓实在是要依靠他的智慧,所以才成群结队地替他劳动来努力使他安逸,以此来保养他的智慧;老百姓实在是赞美他的仁厚,所以才出生入死来保卫解救他,以此来保养他的仁厚;老百姓实在是赞美他的德行,所以才给他在各种器具上雕上图案、在礼服上画上各种彩色花纹来遮蔽装饰他,以此来保养他的德行。所以仁人君子处在君位上,老百姓尊重他就像上帝一样,亲爱他就像父母一样,为他出生入死也心甘,这并没有其他的缘故,而是因为他所肯定的主张实在好,他所取得的成就实在大,他所带来的好处实在多啊。《诗》云:“我背粮食我拉车,我扶车子我牵牛,我们运输已完成,吩咐我们都回去。”说的就是这个。
故曰:君子以德,小人以力;力者,德之役也。百姓之力,待之而后功;百姓之群,待之而后和;百姓之财,待之而后聚;百姓之埶,待之而后安;百姓之寿,待之而后长;父子不得不亲,兄弟不得不顺,男女不得不欢。少者以长,老者以养。故曰:“天地生之,圣人成之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所以说:“君子靠德行,小人靠力气。干力气活的小人,是为有德行的君子所役使的。”百姓的体力劳动,要依靠君子来治理以后才有成效;百姓的合群生活,要依靠君子来治理以后才能和睦;百姓的财物,要依靠君子来治理以后才能积聚起来;百姓的地位,要依靠君子来治理以后才能安稳;百姓的寿命,要依靠君子来治理以后才能长久。父子之间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亲密,兄弟之间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和顺,夫妇之间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欢乐。青少年依靠他的治理长大成人,老年人依靠他的治理得到赡养。所以说:“大自然养育了他们,圣人成就了他们。”说的就是这个。
今之世而不然:厚刀布之敛,以夺之财;重田野之赋,以夺之食;苛关市之征,以难其事。不然而已矣:有掎絜伺诈,权谋倾覆,以相颠倒,以靡敝之。百姓晓然皆知其污漫暴乱,而将大危亡也。是以臣或弒其君,下或杀其上,粥其城,倍其节,而不死其事者,无他故焉,人主自取之。诗曰:“无言不雠,无德不报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现在的社会却不是这样。在上位的人加重对金钱货币的搜刮来掠夺百姓的财产,加重对田地的税收来抢夺百姓的粮食,加重对关卡和集市的收税来为难百姓的贸易活动。而且并不是这样就罢休了,他们还抓住对方的弱点伺机欺诈、玩弄权术阴谋进行倾轧陷害,用这种手段来互相颠覆,来摧残百姓。百姓明明知道这种人污秽肮脏残暴淫乱而将导致极大的危难与灭亡。因此臣子中就有人杀死了他们的君主,下级有的杀死了他们的上司,出卖城池、违反节操而不为君主的事业卖命,这没有其他的缘故,而是君主自作自受的啊。《诗》云:“说话总会有应答,施恩总会有报答。”说的就是这种道理。
兼足天下之道在明分:掩地表亩,刺屮殖谷,多粪肥田,是农夫众庶之事也。守时力民,进事长功,和齐百姓,使人不偷,是将率之事也。高者不旱,下者不水,寒暑和节,而五谷以时孰,是天之事也。若夫兼而覆之,兼而爱之,兼而制之,岁虽凶败水旱,使百姓无冻餧之患,则是圣君贤相之事也。
【译文】
使天下普遍富足的方法在于明确名分。开垦田地,筑好田垄作为标记,铲除杂草,种植谷物,多施粪使土地肥沃,这是农民群众的事情,掌握农时,使民众尽力,促进生产发展,增加收益,使老百姓协调一致,使人们不偷懒,这是将帅的事情。使高地不干旱,洼地不受涝,寒暑和顺适宜,而庄稼按时成熟,这是自然界的事情。至于普遍地庇护老百姓,普遍地爱抚老百姓,全面地管理老百姓,即使遇到饥荒歉收旱涝年岁,也使老百姓没有受冻挨饿的祸患,这便是圣明的君主、贤能的宰相的事情。
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。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,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。今是土之生五谷也,人善治之,则亩数盆,一岁而再获之。然后瓜桃枣李一本数以盆鼓;然后荤菜百疏以泽量;然后六畜禽兽一而剸车;鼋、鼍、鱼、鳖、鳅、鳣以时别,一而成群;然后飞鸟、凫、雁若烟海;然后昆虫万物生其间,可以相食养者,不可胜数也。夫天地之生万物也,固有余,足以食人矣;麻葛茧丝、鸟兽之羽毛齿革也,固有余,足以衣人矣。夫有余不足,非天下之公患也,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。
【译文】
墨子的论调,焦灼不安地为天下人担忧物资不够用。他所谓的不够,并不是天下共同的祸患,而只是墨子个人的担忧与过虑。现在那土地上生长五谷,如果人们善于管理它,那么每亩田就可以出产几盆谷物,一年可以收获两次;此外,瓜、桃、枣、李每一棵的果实也得用盆、鼓来计算;其次,葱蒜之类以及各种蔬菜也多得满阬满谷;其次,各种家畜与猎取的禽兽都肥大得一只就要独占一车;鼋、鼍、鱼、鳖、泥鳅、鳝鱼按时繁殖,一只一条能变成一群;再次,飞鸟、野鸭、大雁之类多得就像烟雾覆盖在大海上;还有,昆虫和各种各样的生物生长在天地之间:可以供养人的东西多得不能尽举。天地长出万物,本来就绰绰有余,足够用来供人食用了;大麻、葛、蚕丝、鸟兽的羽毛牙齿皮革等等,本来就绰绰有余,足够用来供人穿戴了。那所谓的物资不够,并不是天下共同的祸患,而只是墨子个人的担忧与过虑啊。
天下之公患,乱伤之也。胡不尝试相与求乱之者谁也?我以墨子之“非乐”也,则使天下乱;墨子之“节用”也,则使天下贫,非将堕之也,说不免焉。墨子大有天下,小有一国,将蹙然衣粗食恶,忧戚而非乐。若是则瘠,瘠则不足欲;不足欲则赏不行。墨子大有天下,小有一国,将少人徒,省官职,上功劳苦,与百姓均事业,齐功劳。若是则不威;不威则罚不行。赏不行,则贤者不可得而进也;罚不行,则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。贤者不可得而进也,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,则能不能不可得而官也。若是,则万物失宜,事变失应,上失天时,下失地利,中失人和,天下敖然,若烧若焦,墨子虽为之衣褐带索,嚽菽饮水,恶能足之乎?既以伐其本,竭其原,而焦天下矣。
【译文】
天下共同的祸患,是惑乱人心损害社会。为什么不试探着互相在一起来寻找一下扰乱社会的是谁呢?我认为,墨子“非乐”的观点,会使天下混乱;墨子“节用”的主张,会使天下贫穷。这并不是要诋毁墨子,而是他的学说不可避免地会导致这种结果。墨子如果权势大得掌管了天下,或者小一些统治了一个国家,那将会局促不安地穿粗布衣服、吃劣质食品,忧愁地反对音乐。像这样,那么生活就一定很菲薄,生活菲薄,就不值得追求;不值得追求,那么奖赏就不能实行。墨子如果权势大得掌管了天下,或者小一些统治了一个国家,那将会减少仆从,精简官职,崇尚辛勤,与老百姓做同样的事情、有同样的功劳。像这样,君主就没有威严;君主没有威严,那么处罚就不能实行。奖赏不能实行,那么有德才的人就不可能得到提拔任用;处罚不能实行,那么没有德才的人就不可能遭到罢免贬斥。有德才的人不能得到提拔任用,无德才的人不会遭到罢免贬斥,那么有能力的人和没有能力的人就不可能得到与其才能相称的职事。像这样,那么万物就得不到适当的利用,突发的事件就得不到相应的处理,上错失天时,下丧失地利,中失掉人和,天下就像被熬干了似的,就像烧过了似的,就像烧枯了似的;墨子即使为此而只穿粗布衣服,用粗绳做腰带,吃豆叶,喝白水,又怎么能使天下富足呢?既然已经砍掉了根本,又汲尽了源头,那就会使天下的财物枯竭了。
故先王圣人为之不然:知夫为人主上者,不美不饰之不足以一民也,不富不厚之不足以管下也,不威不强之不足以禁暴胜悍也,故必将撞大钟,击鸣鼓,吹笙竽,弹琴瑟,以塞其耳;必将錭琢刻镂,黼黻文章,以塞其目;必将刍豢稻粱,五味芬芳,以塞其口。然后众人徒,备官职,渐庆赏,严刑罚,以戒其心。使天下生民之属,皆知己之所愿欲之举在是于也,故其赏行;皆知己之所畏恐之举在是于也,故其罚威。赏行罚威,则贤者可得而进也,不肖者可得而退也,能不能可得而官也。若是则万物得宜,事变得应,上得天时,下得地利,中得人和,则财货浑浑如泉源,汸汸如河海,暴暴如丘山,不时焚烧,无所臧之。夫天下何患乎不足也?故儒术诚行,则(缺两行)撞钟击鼓而和。诗曰:“钟鼓喤喤,管磬玱玱,降福穰穰,降福简简,威仪反反。既醉既饱,福禄来反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古代的帝王圣人做事就不是这样,他们知道那当君主的不美化、不装饰就不能够统一民心,财产不富足、待遇不优厚就不能够管理臣民,不威严、不强大就不能够禁止残暴的人、战胜凶悍的人。所以一定要敲大钟、打响鼓、吹笙竽、弹琴瑟来满足自己耳朵的需要,一定要在器物上雕刻花纹、在礼服上绘制图案来满足自己眼睛的需要,一定要用牛羊猪狗等肉食、稻米谷子等细粮、带有各种味道又芳香扑鼻的美味佳肴来满足自己口胃的需要;此外,还要增多随从人员、配备各种官职、加重奖赏、严肃刑罚来儆戒人们的心,使天下所有的人民,都知道自己所希望得到的全在君主这里了,所以君主的奖赏能实行;都知道自己所害怕的全在君主这里了,所以君主的处罚有威力。奖赏能实行,处罚有威力,那么有德才的人就能得到提拔任用,没有德才的人就会遭到罢免贬斥,有能力的人和没有能力的人就能得到应有的职事。像这样,那么万物就得到适当的利用,突发的事件就得到相应的处理,上得到天时,下得到地利,中得到人和,于是财物滚滚而来就像泉水的源头,浩浩荡荡就像江河海洋,高大堆积就像崇山峻岭,即使时常被烧掉,也还是多得没有地方贮藏它们,那天下怎么还会担心财物不够呢?所以儒家的学说如果真的能够实行,那么天下就会平安而且富足,民众就能被役使而且有成效,敲钟打鼓而和睦相处。《诗》云:“钟鼓敲得冬冬响,管磬相和声锵锵,幸福纷纷从天降。天赐幸福宽又广,威严仪容多端庄。酒醉饭饱德无量,福禄来归万年长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故墨术诚行,则天下尚俭而弥贫,非斗而日争,劳苦顿萃,而愈无功,愀然忧戚非乐,而日不和。诗曰:“天方荐瘥,丧乱弘多,民言无嘉,憯莫惩嗟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所以墨子的学说如果真正实行了,那么天下崇尚节俭却越来越贫穷,反对争斗却天天有争夺,勤劳辛苦困顿憔悴却更无成效,哭丧着脸忧愁地反对音乐却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和睦。《诗》云:“上天正在连降病,死亡祸乱非常多。民众开口没好话,你竟从未警醒过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垂事养民,拊循之,唲呕之,冬日则为之饘粥,夏日则为之瓜麮,以偷取少顷之誉焉,是偷道也。可以少顷得奸民之誉,然而非长久之道也;事必不就,功必不立,是奸治者也。傮然要时务民,进事长功,轻非誉而恬失民,事进矣,而百姓疾之,是又偷偏者也。徙坏堕落,必反无功。故垂事养誉,不可;以遂功而忘民,亦不可。皆奸道也。
【译文】
放下生产不管而搞些小恩小惠去养育民众,抚慰他们,疼爱他们,冬天给他们熬煮稀饭,夏天给他们供应瓜果、大麦粥,以此来苟且骗取一时的名誉,这是一种只求眼前的苟且做法;它可以暂时得到奸邪之人的赞誉,但并不是长久的办法;其结果,事业必定不能成就,功绩必定不能建立,这是用奸诈的办法来治国的人。急急忙忙地抢时节而使民众卖力从事劳动,要求生产快速发展、功效迅速增长,不顾民众是非议还是赞誉,不在乎丧失民心,结果生产发展了而百姓却怨恨他,这又是一种不可苟且偏激的人;这种人将趋于毁坏衰败,必定会反而一事无成。所以放下事业而沽名钓誉,不行;因为要成就功业而不顾民众,也不行:这些都是奸邪不正的办法。
故古人为之不然:使民夏不宛喝,冬不冻寒,急不伤力,缓不后时,事成功立,上下俱富;而百姓皆爱其上,人归之如流水,亲之欢如父母,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,无它故焉,忠信、调和、均辨之至也。故国君长民者,欲趋时遂功,则和调累解,速乎急疾;忠信均辨,说乎庆赏矣;必先修正其在我者,然后徐责其在人者,威乎刑罚。三德者诚乎上,则下应之如景向,虽欲无明达,得乎哉!书曰:“乃大明服,惟民其力懋,和而有疾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古代的人做事就不是这样。古代的君主役使民众时,夏天不让他们闷热中暑,冬天不让他们挨寒受冻,紧急时不伤害体力,放松时不耽误农时,结果事业成就、功绩建立,君主和臣民都富裕,而老百姓都爱戴他们的君主,人们归附他就像水流入海,亲近他高兴得就像亲近父母,为了他出生入死也心甘,这没有其他的缘故,而是因为君主极其忠信、调和、公平。所以统治国家领导人民的君主,要想争取时间成就功业,那么调和无为,能比急切从事收效更快;忠信公平,能比赏赐表扬更付人喜欢;一定先纠正那些在自己身上的缺点,然后慢慢地去责备那些在别人身上的缺点,这比使用刑罚更有威力。调和无为、忠信公平、正人先正己这三种德行如果真正存在于君主身上,那么臣民响应他就会像影子紧随物形、回响紧随声音一样,即使想不显赫通达,可能吗?《尚书》上说:“君主十分英明地来制服民众,民众就会尽力劳动,协调而又迅速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故不教而诛,则刑繁而邪不胜;教而不诛,则奸民不惩;诛而不赏,则勤厉之民不劝;诛赏而不类,则下疑俗险而百姓不一。故先王明礼义以壹之,致忠信以爱之,尚贤使能以次之,爵服庆赏以申重之,时其事,轻其任,以调齐之,潢然兼覆之,养长之,如保赤子。若是,故奸邪不作,盗贼不起,而化善者劝勉矣。是何邪?则其道易,其塞固,其政令一,其防表明。故曰:上一则下一矣,上二则下二矣。辟之若屮木枝叶必类本。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不加教育就进行惩罚,那么刑罚用得很多,而邪恶仍然不能克服;教育而不进行惩罚,那么邪恶的人就不会吸取教训而警戒不干;只进行惩罚而不实行奖赏,那么勤奋的人就不能受到鼓励;惩罚奖赏如果不符合法律,那么民众就会疑虑、社会风气就会险恶而百姓就不会行动一致。所以古代的圣王彰明礼制道义来统一民众的言行;努力做到忠信来爱护民众;尊崇贤人、任用能人来安排各级职位;用爵位、服饰、表扬、赏赐去反复激励他们;根据时节安排他们的劳动、减轻他们的负担来调剂他们;广泛普遍地庇护他们,抚养他们,就像保护初生的婴儿一样。像这样,那么奸诈邪恶的人就不会产主,盗贼就不会出现,而归依善道的人就受到鼓励了。这是为什么呢?就是因为古代圣王引导人们为善的政治原则平易可行,他对为非作歹的堵塞禁止强固有力,他的政策法令稳定一致,他的制度准则明白清楚,古语说:“上面一心一意,下面就一心一意;上面三心两意,下面也就三心两意;比方像草木一样,什么根长出什么枝叶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不利而利之,不如利而后利之之利也。不爱而用之,不如爱而后用之之功也。利而后利之,不如利而不利者之利也。爱而后用之,不如爱而不用者之功也。利而不利也,爱而不用也者,取天下者也。利而后利之,爱而后用之者,保社稷者也。不利而利之,不爱而用之者,危国家者也。
【译文】
不使民众得利而从他们身上取利,不如使他们得利以后再从他们身上取利来得有利。不爱护民众而使用他们,不如爱护他们以后再使用他们更有成效。使民众得利以后再从他们身上取利,不如使他们得利而不从他们身上取利来得有利。爱护民众以后再使用他们,不如爱护他们而不使用他们更有成效。使民众得利而不从民众身上取利、爱护民众而不使用民众的国君,就能得到天下了。使民众得利以后再从民众身上取利、爱护民众以后再使用民众的国君,能够保住国家。不使民众得利而从民众身上取利、不爱护民众而使用民众的国君,只能使国家危险。
观国之治乱臧否,至于疆易而端已见矣。其候缴支缭,其竟关之政尽察--是乱国已。
入其境,其田畴秽,都邑露--是贪主已。
观其朝廷,则其贵者不贤;观其官职,则其治者不能;观其便嬖,则其信者不悫--是闇主已。
凡主相臣下百吏之属,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,顺孰尽察;其礼义节奏也,芒轫僈楛--是辱国已。
其耕者乐田,其战士安难,其百吏好法,其朝廷隆礼,其卿相调议--是治国已。
观其朝廷,则其贵者贤;观其官职,则其治者能;观其便嬖,则其信者悫--是明主已。
凡主相臣下百吏之属,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,宽饶简易;其于礼义节奏也,陵谨尽察-是荣国已。
贤齐则其亲者先贵,能齐则其故者先官,其臣下百吏,污者皆化而修,悍者皆化而愿,躁者皆化而悫--是明主之功已。
【译文】
观察一个国家的治乱好坏,来到它的边界,那苗头就已经露出来了。如果那国家的哨兵来回分散巡逻,那边境关卡的管理措施极其苛察:这就是个混乱的国家了。
进入那国境,它的田地荒芜,城镇破败:这就是个贪婪的君主了。
观察他的朝廷,那地位高贵的人并不贤明;考察他的官员,那处理政事的人并无才能;看看他左右的亲信,那被信任的人并不诚实:这就是个昏君了。
凡是君主、宰相、大臣和各种官吏这一类人,他们对于货物钱财的收取和支出的计算,谨慎仔细极其苛察;他们对于礼义制度,茫然无知、怠情疲沓、漫不经心:这就是个可耻的国家了。
那农民乐意种田,那战士不避危难,那百官热衷于法制,那朝廷崇尚礼义,那卿相能协调地商议:这就是个治理得好的国家了。
观察他的朝廷,那地位高贵的人很贤明,考察他的官员,那处理政事的人很能干;看看他左右的亲信,那被信任的人很诚实:这就是个英明的君主了。
凡是君主、宰相、大臣和各种官吏这一类人,他们对于货物钱财的收取和支出的计算,宽容大方简略便易;他们对于礼义法度,严肃认真、一丝不苟:这就是个光彩的国家了。
如果贤德相等,那么有亲戚关系的人先尊贵;如果能力相同,那么有旧关系的人先当官;他的臣下百官,思想行为肮脏的都变得善良美好,凶狠强暴的都变得朴实善良,狡猾奸诈的都变得忠厚老实:这就是英明君主的功劳了。
观国之强弱贫富有征验:上不隆礼则兵弱,上不爱民则兵弱,已诺不信则兵弱,庆赏不渐则兵弱,将率不能则兵弱。上好功则国贫,上好利则国贫,士大夫众则国贫,工商众则国贫,无制数度量则国贫。下贫则上贫,下富则上富。故田野县鄙者,财之本也;垣窌仓廪者,财之末也。百姓时和,事业得叙者,货之源也;等赋府库者,货之流也。故明主必谨养其和,节其流,开其源,而时斟酌焉。潢然使天下必有余,而上不忧不足。如是,则上下俱富,交无所藏之。是知国计之极也。故禹十年水,汤七年旱,而天下无菜色者,十年之后,年谷复熟,而陈积有余。是无它故焉,知本末源流之谓也。故田野荒而仓廪实,百姓虚而府库满,夫是之谓国蹶。伐其本,竭其源,而并之其末,然而主相不知恶也,则其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。以国持之,而不足以容其身,夫是之谓至贫,是愚主之极也。将以取富而丧其国,将以取利而危其身,古有万国,今有十数焉,是无它故焉,其所以失之一也。君人者亦可以觉矣。百里之国,足以独立矣。
【译文】
观察一个国家的强弱贫富有一定的征兆:君主不崇尚礼义,那兵力就衰弱;君主不爱护民众,那兵力就衰弱;禁止与许诺都不讲信用,那兵力就衰弱;奖赏不厚重,那兵力就衰弱;将帅无能,那兵力就衰弱。君主好大喜功,那国家就贫穷;君主喜欢财利,那国家就贫穷;官吏众多,那国家就贫穷;工人商人众多,那国家就贫穷;没有规章制度,那国家就贫穷。民众贫穷,那君主就贫穷;民众富裕,那君主就富裕。郊外的田野乡村,是财物的根本;粮囤地窖谷仓米仓,是财物的末梢。百姓不失农时和谐安定、生产有条不紊,这是钱财的源头;按照等级征收的赋税和国库,是钱财的支流。所以英明的君主必定谨慎地保养那和谐安定的政治局面,节流,开源,而对钱财的收支时常加以调节,使天下的财富一定像大水涌来一样绰绰有余,而君主也就不再担忧财物不够了。像这样,那么君主和民众都富足,双方都没有地方来储藏财物,这是懂得国计民生达到了顶点。所以夏禹时碰上了十年水灾,商汤时遇到了七年旱灾,但天下并没有面有菜色的人;十年以后,谷物又丰收了,而旧有的储备粮还有剩余。这并没有其他的缘故,可以说是因为他们懂得了本和末、源和流的关系啊。所以,田野荒芜而国家的粮仓充实,百姓家里空空荡荡而国家的仓库满满的,这可以说是国家垮了。砍断了根本,枯竭了源头,把财物都归并到国库中,然而君主、宰相还不知道这是坏事,那么他们的垮台灭亡就可以立刻等到了。拿整个国家来扶持供养他,还是不能够容纳他这个人,这叫做极其贪婪,这是昏君的顶点了。想要求得富裕反而丧失了自己的国家,想要求得利益反而危害了他本身,古时候有上万个国家,现在只有十几个了,这没有其他的缘故,他们丧失国家的原因是一样的。统治人民的君主,也可以醒悟了。百里见方的小国,是完全能够独立存在的。
(防患)凡攻人者,非以为名,则案以为利也;不然则忿之也。仁人之用国,将修志意,正身行,伉隆高,致忠信,期文理。布衣紃屦之士诚是,则虽在穷阎漏屋,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;以国载之,则天下莫之能隐匿也。若是则为名者不攻也。将辟田野,实仓廪,便备用,上下一心,三军同力,与之远举极战则不可;境内之聚也保固;视可,午其军,取其将,若拨麷。彼得之,不足以药伤补败。彼爱其爪牙,畏其仇敌,若是则为利者不攻也。将修大小强弱之义,以持慎之,礼节将甚文,圭璧将甚硕,货赂将甚厚,所以说之者,必将雅文辩慧之君子也。彼苟有人意焉,夫谁能忿之?若是,则忿之者不攻也。为名者否,为利者否,为忿者否,则国安于盘石,寿于旗翼。人皆乱,我独治;人皆危,我独安;人皆丧失之,我按起而治之。故仁人之用国,非特将持其有而已也,又将兼人。诗曰:“淑人君子,其仪不忒;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。”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凡是进攻别国的,不是因为追求惩除暴虐的美名,就是因为要谋取利益;否则,就是因为怨恨他们。讲究仁德的人在国内当权,将提高志向思想,端正立身行事,达到崇高的政治境界,做到忠厚有信用,使礼仪制度极其完善。身穿布衣、脚穿麻鞋的读书人如果真能做到这样,那么虽然住在偏僻的里巷与狭小简陋的房屋之中,而天子诸侯也没有能力和他竞争名望;如果把国家委任给他,那么天下就没有谁能遮掩他的崇高德行。像这样,那么追求美名的就不会来攻打了。讲究仁德的人在国内当权,将开垦田野,充实粮仓,改进设备器具,上下团结一心,三军共同努力。别国如果远距离地兴师动众竭尽全力来作战,那肯定不行。因为这样的国家境内所结集的军队守卫得很牢固,看情况许可,便会迎击,擒获敌方将领像掰断麦芽一样容易;而那进攻的国家所得到的还不够用来医治伤员、弥补损失。它爱惜自己的武将,害怕自己的敌人,像这样,那么谋取利益的就不会来攻打了。讲究仁德的人在国内当权,将谨慎遵行小国与大国、强国与弱国之间的道义,礼节将十分完善,会见时赠送的玉器将很大,贡献的财物将非常丰厚,用来游说对方的人一定是正派有礼善辩聪慧的君子。那别国的君主如果有人心的话,谁还能怨恨他呢?像这样,那么出于怨恨而动武的人也就不会来攻打他了。追求美名的不来攻打,谋取利益的不来攻打,要发泄怨愤的也不来攻打,那么国家就会像磐石一样稳固,像恒星一样长寿。别人都混乱,只有我治理得好;别人都危险,只有我安稳;别人都丧权失国,我便起来制服他们。所以讲究仁德的人在国内当权,不单单将保住他所有的,还要兼并别人的国家。《诗》云:“善人君子忠于仁,坚持道义不变更。他的道义不变更,四方国家他坐镇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持国之难易:事强暴之国难,使强暴之国事我易。事之以货宝,则货宝单,而交不结;约信盟誓,则约定而畔无日;割国之锱铢以赂之,则割定而欲无厌。事之弥烦,其侵人愈甚,必至于资单国举然后已。虽左尧而右舜,未有能以此道得免焉者也。譬之是犹使处女婴宝珠,佩宝玉,负戴黄金,而遇中山之盗也,虽为之逢蒙视,诎要挠腘,君卢屋妾,由将不足以免也。故非有一人之道也,直将巧繁拜请而畏事之,则不足以持国安身。故明君不道也。必将修礼以齐朝,正法以齐官,平政以齐民;然后节奏齐于朝,百事齐于官,众庶齐于下。如是,则近者竞亲,远方致愿,上下一心,三军同力,名声足以暴炙之,威强足以捶笞之,拱揖指挥,而强暴之国莫不趋使,譬之是犹乌获与焦侥搏也。故曰:事强暴之国难,使强暴之国事我易。此之谓也。
【译文】
保住自己国家的难易之法:用侍奉强暴之国的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国家是困难的,采取使强暴之国侍奉我的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国家就容易了。因为用钱财珍宝去奉承强暴的国家,那么钱财珍宝送光了而邦交仍然不能建立;和他们订盟约、立誓言吧,那么盟约签定后没几天他们就背信毁约了;割让国家的尺寸之地去贿赂他们吧,那么割让完毕后他们的欲望却没有个满足。侍奉他们越依顺,他们侵略别人就越厉害,一定要到财物送光、把国家全部拿来送给他们,然后才罢休。即使你身边有尧、舜那样的贤人,也没有能靠这种办法来避免灭亡的。拿它打个比方,这就好像让一个姑娘脖子上系着宝珠、身上佩着宝玉、背着黄金,而碰上了山中的强盗,即使对他只敢眯着眼睛看,弯腰、屈膝,像家里的婢妾,仍将不可避免那厄运。所以,如果没有使本国人民团结一致来对抗强国的办法,只靠说好话、献殷勤、跪拜请求而诚惶诚恐地去侍奉他们,那是不能够保住自己的国家、使自己安然无恙的。所以英明的君主不这样做,而一定要修订礼制来整治朝廷,端正法制来整治官吏,公正地处理政事来整治民众,从而使礼仪制度在朝廷上得到严格执行,各种事情在官府中治理得有条不紊,群众在下面齐心合力。像这样,那么邻近的国家就会争先恐后地来亲近,远方的国家也会表达出仰慕之情;国内上下团结一心,三军共同努力;名声足够用来向别国炫耀而威慑他们,武力足够用来惩处他们;从容地指挥,而强暴的国家没有不奔走前来供驱使的;拿它打个比方,这就好像是大力士乌获与矮子焦侥搏斗一样。所以说:“采取侍奉强暴之国的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国家是困难的,采取使强暴之国侍奉我的办法来保住自己的国家就容易了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