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行 刘献之 卢景裕 萧德言 张楚金
怜才 沈约 唐高宗 天后 源乾曜 张建封 李实 韩愈 杨敬之 卢肇 令狐绹
崔铉
高逸 孔稚珪 李元诚 陶弘景 田游岩 朱桃椎 卢鸿 元结 贺知章 顾况 陈琡 孔拯
刘献之
后魏刘献之少好学,尤精诗传,泛观子史。见名法之言,掩卷而笑曰:“若使杨墨之流,不为此书,千载谁知少也。”又谓所亲曰:“观屈原《离骚》之作,自是狂人,死何足惜。”时人有从之学者,献之曰:“立身虽百行殊途,准之四科,要以德行为首。子若能入孝出悌。忠信仁让,不待出户,天下自知。倘不能然,虽复下帷针股,蹑履从师,止可博闻强识。不过为土龙乞雨,眩惑将来。其于立身之道何益乎?孔门之徒,初亦未悟。见吾丘之叹,方乃归而养亲。呜呼!先达之人,何自学之晚也!”由是四方学者慕之。叹曰:“吾不如庄周樗散远矣。”固以疾辞。(出《谈薮》)
【译文】
后魏时的刘献之少年时就好学,尤其精通《诗经》、《左传》,博览群书。他见到名家、法家的著作,就合上书讥讽地笑着说:“假如使杨朱、墨翟之流不作这种书,千年之后有谁认为缺少它呢。”刘献之又对自己亲近的朋友说:“我读了屈原的《离骚》之后,认为他本来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,死了一点也不可惜。”当时有人跟他学习,拜他为师,刘献之说:“虽然立身之业有百行各不相同,但是最根本的有德行、言语、政事、文学四科。这四科中要以德行为首要的。你如果能做到在家孝敬父母,在外关怀爱护你的兄弟姐妹、亲朋好友,能够对国家忠诚、为人办事守信誉、谦逊和蔼、礼让待人,不用你走出家门,你的名声就可以远播天下。假如你不能向上面说的那样去做人,虽然你或闭门苦读、或恭恭敬敬地拜师学业,只能做到博览群书、增加你的知识。不过是象堆个土龙乞求上天降雨一样,只是你幻想将来能功成名就。其实这样做对你寻求成就事业之道有什么益处呢?孔子和他的门生们,起初也未悟到这个道理。后来看到吾立子上荐父母下爱兄弟的行为,这才回到家里效仿吾立子去孝敬父母、抚养兄弟的啊。天那!象孔老夫子和他的门生这样贤达的圣人,怎么在立身的道理上也觉悟得这么晚呢?”由此,四面八方的学者都慕名来拜刘献之为师。刘献之对前来拜他为师的人感叹地说:“在淡泊功名这方面我比庄周老夫子还差得远啦。”坚持辞却来拜他为师的人。
范阳卢景裕,太常静之子,司空同之猶子。少好闲默,驰骋经史。守道恭素,不以荣利居心,时号居士焉。初头生一丛白毛,数之四十九茎,故偏好老易。为注解。至四十九岁卒,故小字白头。性端谨,虽在暗室,必矜庄自持。盛暑之月,初不露袒。妻子相对,有若严宾。历位中书侍郎。(出《谈薮》)
【译文】
范阳卢景裕,太常卢静的儿子,司空卢同的侄子。少年时就喜爱安静沉默,喜爱读经史一类的书,安贪乐道,从来不将名利二字挂在心上,时人送给一个居士的雅号。卢景裕刚生下来时头上就生有一丛白发,共四十九根,由此小名叫白头。他特别偏爱《周易》、《庄子》,为这两部书作过注释,四十九岁那年去世。卢景裕性格端方严谨,虽然置身于幽暗的屋子中,也是正襟危坐、端庄持重。炎热的夏日,从来不袒露肌肤。就是与自己的妻子相对而坐,也如跟贵客一样的恭谨严肃。卢景裕官至中书侍郎。
唐肖德言笃志于学,每开五经,必盥濯束带,危坐对之。妻子谓曰:“终日如是,无乃劳乎?”德言曰:“敬先师之言,岂惮于此乎!”(出《谭宾录》)
【译文】
唐时有个人叫肖德言立志于学。每当他研读五经时,必须先洗漱更衣,然后正襟危坐地去读。他的妻子问他:“你每日都这样正襟危坐地看书,不累吗?”德言回答说:“对先师的著述要恭敬,怎么能畏惧劳累呢?”
张楚金与越石同预乡贡进士,州司将罢越石而贡楚金。楚金辞曰:“以顺即越石长,以才即楚金不如。”固请俱退。李勣为都督,叹曰:“贡士本求才行,相推如此,何嫌双举。”乃荐擢第。(出《谭宾录》)
【译文】
张楚金和越石同期参加乡贡进士的选拔,州司想去掉越石而选拔楚金为乡贡进士。楚金得知后跟州司说:“按顺序选拔,越石比我年长,按才能选拔我不如越石,我坚决请求不要选拔我为乡贡进士。”是时,李勣在这做都督。他听到这件事后赞叹地说:“这些贡生们原本追求的就是被选拔为进士,张楚金和越石这样相推让,把他们双双都荐举为进士有什么不可以的呢?”于是荐举张楚金、越石二人都为乡贡进士。
沈约
梁瑯玡王筠幼而清隶,文采逸艳,为沈约所赏。及沈为尚书令,筠为郎。谓筠曰:“仆昔与王谢诸贤,为文会之赏。自零落以来,朽疾相继。平生玩好,殆欲都绝。而一文一咏,此事不衰。不意疲暮,复遇盛德。都伯喈见王仲宣叹曰:'此王公之孙,吾家书籍万卷,必当相与。'仆虽不敏,请慕斯言。”每商确书史,流(流字原缺,据明抄本补)阅篇章,毕夜阑景,以为得志之赏。筠历位司徒左长史度支尚书。(出《谈薮》)
【译文】
梁瑯玡王筠幼年时面貌清秀,文彩隽逸艳丽,沈约很赏识他。待到沈约任尚书令时,王筠在他手下任尚书郎。沈约对王筠说:“我从前同王融、谢朓等贤人一块儿谈诗论文,很是惬意。自历经离乱以来,疾病与衰老相继缠身,平生喜爱做的事情,十有八九都不想做了。然而一个吟诗,一个异文,却历尽劫难而不能罢手。想不到到了衰朽的晚年又逢盛世啊。从前,蔡伯喈一见王仲宣就赞叹地说:'这不是王公的孙子吗,我家有藏书上万卷,一定都送给你。'虽然不勤勉,却愿意效仿先贤。”此后,每当商讨书史时,王筠都一部接一部地翻阅着,不分白日和夜晚,以此来报赏沈约的知遇之恩。王筠为官,一直任到司徒左长史度支尚书。
胡楚宾属文敏速,每饮酒半酣而后操笔。高宗每令作文,必以金银杯盛酒。令饮,便以杯赐之。(出《谭宾录》)
【译文】
胡楚宾写文章很快,每次都是酒饮到要醉时再提笔写。唐高宗每次诏令他来写文章,必定用金杯或银杯盛酒让他喝,并将饮过酒的杯子赏赐给胡楚宾。
则天幸龙门,令从官赋诗。左史东方虬诗先成,则天以锦袍赐之。及宋之问诗成,则天称词更高,夺袍以赐之。(出《谭宾录》)
【译文】
武则天游龙门,命令随从的官员即景作诗。左史东方虬先得一诗,武则天赏赐他一领锦袍。待到宋之问的诗写出来,武则天称赞宋诗比东方诗高一筹,从东方手中夺回锦袍赏赐给宋之问。
源乾曜因奏事称旨,上悦之。于是骤拔用,历户部侍郎京兆尹以至宰相。异日,上独与高力士语曰:“汝知吾拔用乾曜之速乎?”曰:“不知也。”上曰:“吾以容貌言语类萧至忠,故用之。”对曰:“至忠不尝负陛下乎,陛下何念之深也。”上曰:“至忠晚乃谬计耳,其初立朝,得不谓贤相乎?”上之爱才宥过,闻者莫不感悦。(出《国史补》)
【译文】
源乾曜因为奏事符合玄宗皇帝的心意,玄宗喜爱他。于是他迅速地被升迁,官历户部员外郎、京兆尹,以至当朝宰相。有一天,玄宗独自跟高力士说:“你知道我提升乾曜特别快吗?”高力士回答说:“不知道啊。”玄宗说:“我认为他的相貌言谈很象肖至忠,因此拔用了他。”高力士问道:“肖至忠不是曾经有负于陛下吗?陛下为什么对他的怀念还这样深呢?”玄宗说:“肖至忠到了晚年时才有失误,刚任宰相时,不是人们都说我得一贤相吗?”玄宗惜爱有才华的人,同时能厚待犯过过失的人。这件事情传出去后,听到的人无不感动高兴啊。
崔膺性狂,张建封爱其文,以为客,随建封行营。夜中大叫惊军,军士皆怒,欲食其肉,建封藏之。明日置宴,监军曰:“某有与尚书约,彼此不得相违。”建封曰:“唯。”监军曰:“某有请,请崔膺。”建封曰:“如约。”逡巡。建封又曰:“某亦有请,却请崔膺。”座中皆笑。后乃得免。(出《国史补》)
【译文】
崔膺性情狂傲,张建封爱他的文采,接纳他为宾客,并随同自己去行营。睡到半夜,崔膺忽然大喊大叫惊动了军营。士兵们都大怒,非要斩杀他吃肉不可。张建封将他藏起来。第二天聚宴,监军在宴席上说:“我有件事与尚书你相约,一经约定你我都不能违背它。”张建封说:“可以。”监军说:“我要请一个人,请的就是崔膺。”张建封回答说:“可以按约定的办。”四处看了看,说:“我也要请一个人,请的也是崔膺。”宴席上的人都哈哈大笑。此后崔膺才得免一死。
李实为司农卿,促责官租。肖祐居丧,输不及期。实怒,召至。租车亦至,故得不罪。会有赐与,当为谢状。常秉笔者方有故,实急,乃曰:“召衣齐衰者。”祐至,立为草状。实大喜,延英荐之。德宗令问丧期,屈指以待,及释服之明日,自处士拜拾遗。祐有文章,善画,好鼓琴,其拔擢乃偶然耳。(出《国史补》)
【译文】
李实官为司农卿,负责催收官租。肖祐正居丧期,没有按期将官租运送来。李实大怒,召见肖祐。肖祐随同运送租车一块赶到,因此,李实没有处罚他。正赶上皇上对他有所奖赏,应当立即上表谢恩,而这时经常与李实执笔的人有事不在,秉笔常方有特殊情况不能书写,李实很着急,说:“召见服丧服的肖祐来见我。”肖祐应召而来,立即为李实拟好草稿。李实大喜,将肖祐请来当成英才向朝庭举荐。唐德宗诏令让李实问明居丧的日期,数着手指计算时间,到肖祐居丧期满脱去丧服的第二天,将他由一介布衣而官拜拾遗。肖祐有文章遗留后世,善画,喜好鼓琴,他的被发现与提升纯属偶然啊。
李贺字长吉,唐诸王孙也。父瑨肃,边上从事。贺年七岁,以长短之歌名动京师。时韩愈与皇甫湜贤贺所业,奇之而未知其人。因相谓曰:“若是古人,吾曹不知者。若是今人,岂有不知之理。”会有以瑨肃行止言者,二公因连骑造门,请其子。既而总角荷衣而出。二公不之信,因面试一篇。贺承命欣然,操觚染翰,旁若无人。仍目曰《高轩过》。曰:“华裙织翠青如葱,金环压辔摇玲珑。马蹄隐隐声隆隆,入门下马气如虹,云是东京才子,文章巨公。二十八宿罗心胸,殿前作赋声磨空。笔补造化天无功,元精耿耿贯当中。庞眉书客感愁蓬,谁知死草生华风。我今垂翅负天鸿,他日不羞蛇作龙。”二公大惊,遂以所乘马,命联镳而还所居,亲为束发。年未弱冠,丁内艰。他日举进士,或谤贺不避家讳,文公时著辨讳一篇。不幸未状室而终。(出《摭言》)
【译文】
李贺字长吉,是唐室王孙。他的父亲叫李瑨肃,在边上任从事。李贺七岁时,就以能作长短句名声轰动京师。当时在文坛上已负盛名的韩愈与湜赞赏李贺写的诗篇,十分惊奇但不知到这个人。互相说:“这个写一手好诗的人若是古人,我们不知道就罢了,若是同时代的人,我们怎能不知道呢。”在文友们聚会时,有人将李贺的父亲李瑨肃的简单概况告诉了他们。于是,韩愈与皇甫湜相约结伴骑马前去登门造访,请李瑨肃将李贺唤出来让他们看看。不一会儿,从内室走出一位扎着两个爪髻披着衣裳的少年。韩愈和皇甫湜不相信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名动京师的诗人,请李贺当场作篇诗给他们看看。李贺欣然尊命,拿起写诗的木板,在墨池中醮好墨笔,旁若无人地挥笔疾书起来。诗题叫《高轩过》,内容是这样的:华裙织翠青如葱,金环压辔摇玲珑。马蹄隐隐声隆隆,入门下马气如虹,云是东京才子,文章巨公。二十八宿罗心胸,展前作赋声磨空。笔补造化天无功,元精耿耿贯当中。庞眉书客感愁逢,谁知死草生华风。我今垂翅负天鸿,他日不羞蛇作龙。韩愈与皇甫湜看罢大惊,于是他们将来时骑的马的嚼子连在一起,携李贺返回,亲手为他束发。李贺尚未成年,就遭受艰难的生活。后来他想参加举拔乡贡进士的科考,又遭到世人诽谤他不避家讳。为此韩愈写了一篇辨“讳”的文章为他辩护。不幸的是,李贺二十六岁就去世了,未到壮年而夭折。
韩愈引致后辈,为举科第,多有投书请益者。时人谓之韩门弟子。后官高,不复为也。(出《国史补》)
【译文】
韩愈引荐后辈,为他们荐举科第。因此有很多人投书韩愈,想以此晋身科第。当时人称这些人为韩门弟子。韩愈官位升高后,不再这样做了。
杨敬之爱才公正。尝知江表之士项斯,赠诗曰:“处处见诗诗总好,及观标格过于诗。平生不解藏人善,到处相逢说项斯。”因此遂登高科也。(出《尚书故实》)
【译文】
杨敬之为人公正惜才。他曾得知江表项斯很有才华,就送给他一首诗说:“处处见诗诗总好,及观标格过于诗。平生不解藏人善,到处相逢说项斯。”因此,项斯就高科得中啦。
王镣富有才情,数举未捷。门生卢肇等,公荐于春官云,“同盟不嗣,贤者受讥。相子负薪,优臣致诮。”乃旌镣嘉句曰,“击石易得火,扣人难动心。今日朱门者,曾恨朱门深。”声闻蔼然。果擢上第。(出《抒情诗》)
【译文】
王镣非常有才华,却数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榜上无名。他的学生卢肇等一齐在春试考官面前举荐王镣说:“同盟者不相继承,贤达的人受到讽讥,蔺相如这位贤相却要负薪去请罪,优秀的官员反到遭到打击,这些都正常吗?”同时,表扬王镣说:“击打石头容易迸出火花,打动人的心却非常难啊。今天在朱门的为官者,当年也曾痛恨朱门深啊。”负责春试的考官听了后,态度变得亲切近人了。春试完了,王镣果然考中。
宣皇坐朝,次对官趋至前,必待气息平匀,上然后问事。令狐绹进李远为杭州刺史,宣皇曰:“我闻李远诗云,'长日唯销一局棋。'岂可以临郡哉。”对曰:“诗人之言,不足有实也。”仍荐远廉察可任,乃俞之。(出《幽闲鼓吹》)
【译文】
唐宣宗坐朝,待对大臣们上殿跟皇帝讨论朝政,一定等待他们呼吸平息下来,皇上才询问事体。令狐绹向宣宗进荐李远作杭州刺史,宣宗问:“我听说李远有一句诗是这样的:长日唯销一局棋。怎么可以让他任一郡之长呢?”令狐绹回答说:“诗人在诗中讲的事情,不可信实啊!”仍然向宣宗进荐李远廉洁明察可以任用。于是宣宗皇帝就允许他的进荐,任用了李远。
郑愚尚书,广州人。擢进士第,(第下原有士字,据北梦琐言三删)扬历清显。声甚高而性好华,以锦为半臂。崔魏公铉镇荆南,郑授广南节制。路由渚宫,铉以常礼待之。郑为进士时,未尝以文章及魏公门,至是乃执所业。魏公览之,深加叹赏曰:“真销得半臂也。”(出《北梦琐言》)
【译文】
尚书郑愚,广州人氏,从进士步入仕途。该人喜爱宣扬自己的经历和高洁,名声很高又好浮华,在一边的胳臂上刺上锦纹。魏国公崔铉镇守荆南。郑愚被任命为广南节制,途经荆南,崔铉以通常的礼仪接待他。郑愚为进士的时候,未曾将自己的文章给崔铉看过,这次才将它们给崔铉读。崔铉读过后,深深地赞叹说:“真可以在半边的胳臂上刺纹以显耀啊。”
孔稚珪
齐会稽孔稚珪,光禄灵产之子,侍中道隆之孙,张融之内弟。稚珪富学,与陆思晓、谢沦为君子之交。珪不乐世务,宅中草没人。南有山池,春日蛙鸣。仆射王晏尝鸣笳鼓造之,闻群蛙鸣,晏曰:“此殊聒人耳。”答曰:“我听卿鼓吹,殆不及此。”晏有愧色。历位太子詹事。赠光禄大夫。(出《谈薮》)
【译文】
孔稚珪,齐国会稽郡人氏,光禄大夫灵产的儿子,侍中道隆的孙子,张融的内弟。孔稚珪很有才学,和陆思晓、谢沦是朋友。孔稚珪不愿意干家务琐事。院子里的蒿草长得可以没人他也不铲除。他家对面南山有一池塘,水中有蛙,每天春天蛙声鼓噪,直传入院中。仆射王晏有一次吹着笳敲着鼓前来拜访他,听到蛙声鼓噪,对孔稚珪说:“这些蛙声真刺耳。”孔稚珪回答说:“我听你吹笳敲鼓还赶不上我的蛙鸣呢!”王晏听了后很难为情。孔稚珪官历太子詹事,死后追封为光禄大夫。
北齐赵郡李元诚,钜鹿贞公恢之孙,钜鹿简介灵之(灵之原作之公,据北齐书二二李元忠传改)曾孙。性放诞,不好世务,以饮酒为务。为太常卿,太祖欲以为仆射,而疑其多酒。子骚谏之,元诚曰:“我言作仆射不如饮酒乐,尔(尔原作耳。据明抄本改)爱仆射,宜勿饮酒。”行台尚书司马子如及孙腾,尝诣元诚,其庭宇芜旷,环堵颓圯。在树下,以被自拥,独对一壶,陶然乐矣。因见(见字原缺,据明抄本补)其妻,衣不曳地。撒所坐在褥,质酒肉,以尽欢意焉。二公嗟尚,各置饷馈,受之而不辞,散之亲故。元诚一名元忠。拜仪同,领卫尉,封晋阳公。卒赠司徒,谥曰文宣。(出《谈薮》)
【译文】
北齐赵郡人李元诚,是巨鹿贞公李恢的孙子,简公李灵的曾孙。性情放荡怪诞,不愿意做家务事,把喝酒当成营生,官为太常卿。太祖想任他为仆射,却疑虑他喝酒误事。李元诚儿子李骚劝说他少喝酒。他说:“依我说作仆射不如喝酒快活。你爱仆射这个官职,应当不喝酒。”行台尚书司马子如和孙腾,曾到李元诚家。见到他家庭院荒芜空旷,周围的院墙已经坍塌。李元诚披着被子独自一人在喝酒,自得其乐,他妻子穿着很短的衣裙。李元诚看到他们进了院,忙招唤他妻子撤去他坐的褥子去换酒,来招待他们。二人感叹李元诚这样好客,各自拿出自己的饷银送给他。李元诚欣然接受一点也不推辞,将这些银钱送给亲朋。李元诚还有一个名字叫元忠。他官任仪同,领卫尉,被封为晋阳公。他去世后被皇上赠为司徒,追认为文宣。
丹阳陶弘景幼而惠,博通经史。覩葛洪《神仙传》,便有志于养生。每言仰视青云白日,不以为远。初为宜都王侍读,后迁奉朝请。永明(永明原作水平,按梁书五-陶弘景传谓永明十年上表辞禄,据改)中,谢职隐茅山。山是金陵洞穴,周回一百五十里,名曰华阳洞天。有三茅司命之府,故时号茅山。由是自称华阳隐居,人间书疏,皆以此代名。亦士安之玄晏,稚川之抱朴也。惟爱林泉,尤好著述。缙绅士庶禀道伏膺,承流向风,千里而至。先生尝曰:“我读外书未满万卷,以内书兼之,乃当小出耳。”齐高祖问之曰:“山中何所有?”弘景赋诗以答之,词曰:“山中何所有?岭上多白云。只可自怡悦,不堪持寄君。”高祖赏之。(出《谈薮》)
【译文】
丹阳陶弘景幼年聪慧,博览群书。自从他阅读了葛洪的《神仙传》后,便产生了隐居山林、修仙养道的想法。他常常对人说:“仰观青云白日所显现的天象,离我归隐山林修仙养道的时日不远了。”陶弘景起初官拜宜都王侍读,后来改迁奉朝请,这是一个闲职,定期参加一些朝会了事。齐武帝永明年间,陶弘景辞去官职归隐茅山。茅山有个金陵洞,洞长环回一百五十余里,又叫华阳洞天,内有三茅司命的府庙,因此当时人叫它茅山。由这个洞名,陶弘景自号为华阳居士。此后,凡有记载他的书文,都用华阳居士这个称谓。陶弘景隐居茅山,就象士大夫以能参加古代圣贤的礼教玄晏为荣、葛洪怀抱木皮守持本真一样。陶弘景不但有林乐之好,而且尤为喜爱著书立说。晋绅庶士中仰敬他的人很多,有的不远千里来拜谒他求道。陶先生曾说:“我读修炼以外的杂书不到万卷,同时也读有关修仙成道的书,权当小小的研究吧。”齐高祖问询陶弘景:“卿归隐泉林,山中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着你啊?”陶弘景赋诗作答。诗中说:“山中何所有?岭上多白云。只可自怡悦,不堪持寄君。”齐高祖读诗后,非常赞赏陶弘景。
唐田游岩初以儒学累徵不起,侍其母隐嵩山。甘露中,中宗幸中狱,因访其居,游岩出拜。诏命中书侍郎薛元超入问其母,御题其门曰,“隐士田游岩宅”,徵拜弘文学士。(出《翰林盛事》)
【译文】
唐朝人田游岩,起初想以儒学做为进身为官的道路,屡次参加科考都不得中。之后,隐居嵩山侍奉母亲。甘露年间,中宗皇帝游五岳居中的嵩山,访问田游岩居所,田游岩出迎参拜。中宗皇帝命令中书侍郎薛元超进内室问候田游岩的老母,亲自为田家居室门上题“隐士田游岩宅”六个大字,并且赐拜田游岩为弘文学士。
朱桃椎,蜀人也。淡泊无为,隐居不仕。披裘带索,沈浮人间。窦轨为益州,闻而召之。遗以衣服,逼为乡正。桃椎不言而退,逃入山中。夏则裸形,冬则以树皮自覆。凡所赠遗,一无所受。织芒履,置之于路上。见者皆曰,“朱居士之履也。”为鬻取米,置之本处。桃椎至夕取之,终不见人。高士廉下车,深加礼敬。召至,降阶与语。桃椎一答,既而便去。士廉每加褒异,蜀人以为美谈。(出《大唐新语》)
【译文】
朱桃椎,巴蜀人士。生性淡泊不求有所做为,始终隐居不出来作官,身披兽皮用藤索缠缚,浪迹在民间。窦轨为益州长官时,听说这件事后让人将朱桃椎唤来询问他的生活状况,并送给他衣服让他穿上,同时强行让他做乡里的里正。朱桃椎一句话不说,转身逃往深山中。朱桃椎隐居深山里,夏天赤身裸体,冬天冷了就用树皮盖在身上取暖。凡是别人赠送给他的一切物件,一律不接受。他将织好的芒鞋放在行人经过的道上,路人看见了,都说:“这是朱桃椎编织的芒鞋啊!”朱桃椎买米将对换的东西放在你家近前,你收取东西后也要将米放在原处。他都是到了夜晚悄悄从山林里出来取米,始终没有人遇见过他。高士廉途经此地,听说这件事后,对朱桃椎非常敬重。他特意派人将朱桃椎请来,放下架子跟朱桃椎谈话。朱桃椎答说完了转身离去。高士廉每每谈到此事,对朱桃椎都大加赞扬,称他为奇世异人。蜀人都以出了个朱桃椎这样的人而感到荣幸。
玄宗徵嵩山隐士卢鸿,三诏乃至。及谒见,不拜,但磬折而已。问其故,鸿对曰:“臣闻老子云,礼者忠信之薄,不足可依。山臣鸿,敢以忠信奉上。”玄宗异之,召入赐宴,拜谏议大夫,赐章服,并辞不受。给米百石,绢百疋,送还隐居之处。(出《大唐新语》)
唐玄宗徵召嵩山隐士卢鸿,下三次诏书卢鸿才应召入朝。到拜见玄宗时,卢鸿不跪拜,只行鞠躬礼。玄宗问:“卿见了我为什么不依礼跪拜?”卢鸿回答说:“臣听说老子聃曾经讲过:礼,不讲忠信,不可用它来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山野之臣卢鸿,保证用忠信侍奉皇上。”唐玄宗既惊异又高兴,赏赐卢鸿御宴,并下诏拜卢鸿为谏议大夫,赐给他官印、朝服。卢鸿一一辞谢不受。玄宗得知后越发感到他是奇人,另赐给他米一百石,绢一百疋,命人将卢鸿送回嵩山他隐居的地方。
天宝之乱,元结自汝濆,大率邻里南投襄汉,保全者千余家。乃举义师宛叶之间,有婴城捍寇之力。结天宝中师中行子。始在商於之山称元子,逃难入猗玗之山称猗玗子,或称浪士。渔者呼为聱叟。酒徒呼为漫叟。及为官,呼漫郎。(出《国史补》)
【译文】
唐玄宗天宝之乱,元结从汝濆率领乡邻南投襄汉,保全了一千多家人的性命。并且他在宛叶之间组织义军,立下了护卫城池抵御贼寇的功劳。结天宝中师中行子。起初在商於山称元子,逃难进入猗玗山称猗玗子,或者称浪士。打渔的人称呼元结为倔老翁。酒徒们称元结为放荡的老翁。等到元结当官以后,同僚们称他为漫郎。
贺知章性放旷,美谈笑,当时贤达咸倾慕。陆象先既知章姑子也,知章特相亲善。象先谓人曰:“贺兄言论调态,真可谓风流之士。”晚年纵诞,无复规检。自号四明狂客,醉后属词,动成篇卷,文不加点,咸有可观。又善草隶书,好事者共传宝之。请为道士归乡,舍宅为观,上许之。仍拜子为会稽郡司马。御制诗以赠行。(出《谭宾录》)
【译文】
贺知章性情豪放旷达,非常健谈,当时朝野的贤达人士都倾慕他。陆象先是贺知章的姑表兄弟,知章对他非常亲密。陆象先对人说:“贺大哥不论从文章词赋,还是从举止情态看,真真称得上是个风流才子啊!”贺知章晚年越发放纵怪诞,更加不约束自己,自称为四明狂客。他酷爱饮酒,而每次酒后必吟诗赋词,而且动辄成篇成卷,文不加点,佳作连篇,而且出类拔萃。贺知章又善写草书,。他的墨宝多被人索要当作珍贵的物品收藏。贺知章晚年请求还乡为道士,并将自家私宅舍出为道观。皇上准许了他。同时赐拜他的儿子为会稽郡司马,并亲手写诗为贺知章送行。
顾况志尚疏逸,近于方外。有时宰曾招致,将以好官命之。况以诗答之曰:“四海如今已太平,相公何事唤狂生。此身还似笼中鹤,东望沧溟叫数声。”后吴中皆言况得道解化去。(出《尚书故实》)
【译文】
顾况崇尚疏淡隐逸,接近在山野间修炼的术士。有一次当朝宰相将他招见来,说要给他一个最好的官做。顾况当场写诗一首回答这位宰相:“四海如今已太平,相公何事唤狂生。此身还似笼中鹤,东望沧溟叫数声。”后来,在顾况的家乡吴中,乡人们都传说他到晚年已经羽化升仙了。
陈琡,鸿之子也。鸿与白傅传《长恨词》。文格极高,盖良史也。咸通中,佐廉使郭常侍铨之幕于徐。性尤耿介,非其人不与之交。同院有小计姓武,亦元衡相国之后,盖汾阳之坦床也。乃心不平之,遂挈家居于茅山。与妻子隔山而居,短褐束绦,焚香习禅而已。或一年半载,与妻子略相面焉。在职之时,唯流沟寺长老与之款接,亦具短褐相见。自述檀经三卷,今在藏中。临行,留一章与其僧云:“行若独车轮,常畏大道覆。止若圆底器,常恐他物触。行止既如此,安得不离俗。”乾符中,弟琏复佐薛能幕于徐,自丹阳棹小舟至于彭门,与弟相见。薛公重其为人,延请入城。遂坚拒之曰:“某已有誓,不践公门矣。”薛乃携舟造之,话道永日,不宿而去。其志尚之介僻也如此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【译文】
陈琡,陈鸿的儿子。陈鸿曾给太傅白居易的名诗《长恨词》作过注释,文章的品位极高,是个优秀的官员。唐懿宗咸通年间,陈琡辅佐廉使侍常郭铨之在徐州做幕僚。这时的陈琡性情尤为耿介,不是跟他一样人品的人不能跟他做朋友。跟陈琡同院有个好耍小计谋的人姓武,是元衡宰相的后人,就是汾阳公主的乘龙快婿。陈琡跟他共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,于是带领全家退居于茅山。陈琡跟妻子分居,隔一座山。他穿短褂,腰扎绦带,独自烧香习禅。或一年,或半载,才跟妻子草草地见上一面。陈琡在任幕僚期间,只有流沟寺的长老跟他有来往。他也是穿着短褂跟长老见面。这期间,陈琡自述檀经三卷,现在还珍藏着呢。临走时,陈琡留一章经卷给长老,说:“行走时如独轮的车,经常畏惧道路倾覆。不动时如圆底的器具,经常害怕别的物件触碰它。动与不动都如此担惊受怕,怎么能不尽早远离俗世呢。”唐僖宗乾符年间,陈琡的弟弟陈琏又去辅佐薛能在徐州做幕僚。陈琡从丹阳撑着小船到彭门去看弟弟。薛能敬重他的为人,请他入城小住。陈琡坚决拒绝,说:“我已立过誓,不踏入公门啊。”薛能就带船前往彭门拜访陈琡。两人谈话投机,谈了整整一天,到了晚上才返回。陈琡这个人哪,他的孤介和怪僻就是如此。
孔拯侍郎为遗补时,尝朝回值雨,而无雨备,乃于人家檐庑下避之。过食时,雨益甚,其家乃延入厅事。有一叟出迎甚恭,备酒馔亦甚丰洁,公侯家不若也。拯惭谢之,且假雨具。叟曰:“某闲居,不预人事。寒暑风雨,未尝冒也。置此欲安施乎?”令于他处假借以奉之。拯退而嗟叹,若忘宦情。语人曰:“斯大隐者也。”(出《北梦琐言》)
【译文】
侍郎孔拯为遗补时,有一次上朝回家遇雨,没有雨具,在一家房檐下避雨。到吃饭时,雨下的越来越大了。这家人将他请到客厅里,走出一位老者恭恭敬敬地迎候他,并送来丰盛洁净的酒菜让他吃,大概王公大臣家的酒菜也不一定有这丰盛。孔拯不好意思地表示谢意,并向老人借雨具一用。老人说:“我闲居这儿,不参与世上的事情,寒暑风雨我都不出去,准备雨具干什么呢?”就叫人到别家去借来雨具给他。孔拯离开这家人家,感慨得似乎忘却了自己是个官员。对人说:“我避雨遇到的这位老人,一定是位大隐者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