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龙子 郭纯 王燧 唐同泰 胡延庆 朱前疑 宁王 安禄山 白铁余 李庆远 刘玄佐 张祜 大安寺 王使君 刘崇龟 李延召 成都丐者 薛氏子 秦中子 李全皋 文处子
【译文】
唐高宗时,有个叫刘龙子的人妖言惑众。他制作一个金龙头藏在衣服袖子里,龙头后面套上一段装入蜂蜜水的羊肠子。每到人多的地方,刘龙子便从袖口里露出金龙头,对人们说他这只神龙能从嘴中往外吞水,喝了后百病都能治好。说完,他转动羊肠,于是蜂蜜水就从金龙口中流出来。喝了蜂蜜水的人,都谎说自己身上的病痊愈了。刘龙子白送人喝了一些后,就起了坑骗人的坏心,用这种方法骗取了许多钱物。后来,事情败露后他逃走了。最终还是被官府查访捉获,拉到街市口斩首示众。连同他的同党,一共斩首了十多个人。
东海孝子郭纯丧母,每哭则群乌大集。使检有实,旌表门闾。后讯,乃是孝子每哭,即撒饼于地,群乌争来食之。其后数如此,乌闻哭声以为度,莫不竞凑。非有灵也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【译文】
东海郡有个叫郭纯的孝子死了母亲后,每次哭母都有许多鸟雀来到他跟前。官府派人来察验,确实是这样。于是,官府为这位孝子立牌坊,用来表彰他这一族人。后来得到消息,原来是这位孝子每次哭母前,在地上撒上饼子,因此群鸟都争着来拣吃。经过多次训练后,形成了条件反射。群鸟一听到这位孝子的哭声,又以为有饼子吃了呢,没有不飞落下来寻找饼子吃的。不是孝子感动了上天令灵啊!
河东孝子王燧家,猫犬互乳其子。州县上言,遂蒙旌表。乃是猫犬同时产子,取猫儿置犬窠中,取犬子置猫窠内。饮贯其乳,遂以为常,殆不可以异论也。自知连理木、合欢瓜、麦分歧、禾同穗,触类而长,实繁其徒,并是人作,不足怪焉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【译文】
河东孝子王燧家里,猫与狗互挽着脯乳它们的崽。州县得知这一情况后向上呈报,于是王燧得到了官府的表彰。其实是他家的猫与狗同时生崽,他将猫崽放在狗窝里,又将狗崽放在猫窝里,互相吃惯了奶,习以为常了。完全不可以认为是异常的表现。由此可以知道,所谓的连理树、合欢瓜、麦分岐、禾同穗,都是这样长出来的。象这样的事情确实有许多,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,一点也不值得奇怪。
唐同泰于洛水得白石紫文,云“圣母临水,(明抄本”水“作”人“)永昌帝业。”进之,授五品果毅,置永昌县。乃是将石凿作字,以紫石末和药嵌之。后并州文水县于谷中得一石,还如此,有“武兴”字,改文水为武兴县。自是往往作之,后知其伪,不复采用,乃止。(出《国史补》,按见《朝野佥载》卷三)
【译文】
唐同泰在洛水中得到一块白色石头,上面镌有紫色的文字,是“圣母临水,永昌帝业”八个字。唐同泰将这块白石进献给皇上,被授与五品果毅统管府兵,并且在这地方设立永昌县。其实,唐同泰先在白石上凿刻上字,再用紫色的石末和药嵌在字上面。后来,并州文水县有人在山谷中得到一块石头,也是这样,上面有“武兴”两个字。于是改文水为武兴县。从自,常常有人这样作假。后来,知道都是人工伪造的,官府不再采用了,才制止住了这股不正的风气。
襄州胡延庆得一龟,以丹漆书其腹曰:“天子万万年。”以进之,凤阁侍郎李昭德以刀刮之并尽。奏请付法,则天曰:“此非恶心也。”舍而不问。(出《国史补》,按见《朝野佥载》卷三)
【译文】
襄州有个叫胡延庆的人得到一只乌龟,用丹漆在乌龟的肚腹上写上“天子万万年”六个字,并将这只乌龟进献给朝廷。凤阁侍郎李昭德用刀将乌龟肚腹上的字都刮掉了,并上奏武则天皇后,用法律来制裁胡延庆。武则天回答说:“这样做并不是什么坏心啊。”于是将这件事丢在一边,不再过问。
则天好祯祥,拾遗朱前疑说梦云:“则天头白更黑,齿落更生。”即授都官郎中。司刑寺系三百余人,秋分后,无计可作。乃于内狱外罗墙角边,作圣人迹长五尺。至夜半,众人一时大叫。内使推问,对云:“昨夜有圣人见,身长三丈,面作金色。云:'汝等并冤枉,不须忧虑。天子万年,即有恩赦放汝。'”把火照视,见有巨迹。即大赦天下,改为大足元年。(出《唐国史》,明抄本作出《朝野佥载》)
【译文】
武则天崇尚吉祥的征兆。拾遗朱前疑说他作了一个梦,梦见了武则天白头发变成了黑头发,牙齿掉落后又生长出新的牙齿来。当即就被则天女皇授予了都官郎中。司刑寺里关押了三百多名囚犯。秋分过后,没有什么事情可做,这些犯人中有人在内狱外侧墙角边,作成圣人的脚印,长五尺。到了半夜,这些囚犯一齐大喊大叫。内监推问他们出了什么事?回答说:"昨天半夜有一位圣人出现在内狱院子里,身高三丈,脸似涂金。这位圣人对我们说:'你们都是冤枉的,不用忧虑。天子能活一万岁,会马上施恩大赦你们的。'内监用火把照着看地上,果然见到有圣人的巨大脚印,就把这件事上奏给武则天女皇。则天女皇立即大赦天下的囚犯,并改之为大足元年。
宁王尝猎于鄠县界,搜林,忽见草中一柜,扃钥甚固。命发视之,乃一少女也。询其所自,女言姓莫氏,父亦曾仕。昨夜遇一火贼,贼中二人是僧,因劫某至此。含嚬上诉,冶态横生。王惊悦之,遂载以后乘。时方生猎一熊,置柜中,如旧锁之。值上方求极色,王以莫氏衣冠子女,即日表上之,且具所由。上令充才人。经三日,京兆府奏:鄠县食店,有僧二人,以万钱独赁房一日夜。言作法事,唯舁一柜入店中。夜深,腷膊有声。店主怪日出不启门,撤户视之,有熊冲人走去。二僧已死,体骨悉露。上知之,大笑。书报宁王,大哥善能处置此僧也。莫氏能为新声,当时号莫才人啭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【译文】
宁王有一次在鄠县山中狩猎,搜索树林,忽然看见草丛中有一只柜子,关闭锁得特别牢固。宁王让人将这只柜子打开一看,柜子里装的是一位妙龄少女。宁王询问她从哪里来的?少女言说自己姓莫,父亲也曾任过官职。昨天晚上遇到一伙盗贼,将她抢劫到这里。盗贼中有两个还是和尚。这位少女娥眉微蹙地向宁王诉说此事,妖冶之态不断变化,面部表情非常丰富,宁王见了非常惊异喜悦。于是将这位少女放在后车中,运回府里。当时正好猎到一只活熊,就将这只活熊放在柜子里,原样锁好。这时正赶上玄宗皇帝下诏天下,搜求极端美丽的女子。宁王就将很有教养、深明礼仪的莫氏女进献玄宗皇帝,并上表言明她的来历,玄宗皇帝将莫氏女封为才人。三天后,京兆府上报玄宗皇上说:鄠县一家旅店,来了两个和尚,用一万钱包租了一个房间住了一天一宿,说是作法事。这两个和尚只抬着一只大柜来到旅店。当晚夜深,只听到和尚包住的屋子里“腷膊”有声,似乎有人在厮斗,店主感到很奇怪。到了大天时亮还不见两个和尚开门出来,店主让伙计打开门看看,有一只熊从屋中冲着伙计走过来。两个和尚已死在屋里,浑身让熊撕咬得露出骨头。玄宗皇帝知道这件事情后,高兴得大声笑了。马上写封信告诉宁王,说:“大哥真有好办法处置这两个和尚啊!”莫氏女能唱流行的新曲。当时宫中都称她为“歌星莫才人”。
玄宗幸爱安禄山,呼禄山为子。尝于便殿与杨妃同宴坐,禄山每就见,不拜玄宗而拜杨妃。因顾问曰:“此胡不拜我而拜妃子,意何在也?”禄山对云:“臣胡家,只知有母,不知有父故也。”笑而舍之。禄山丰肥大腹,帝尝问曰:“此胡腹中何物,其大乃尔。”禄山应声对曰:“臣腹中更无他物,唯赤心耳。”以其言诚,而益亲善之。(出《开天传信记》)
【译文】
唐玄宗非常宠爱安禄山,叫安禄山为“义子”。一次,玄宗赏赐安禄山在便殿与杨贵妃坐在一桌上吃饭。安禄山每次回京朝见,不拜玄宗而拜杨贵妃。玄宗皇帝问安禄山:“你这个胡儿不拜我而拜贵妃,是什么意思?”安禄山回答说:“我是胡人,只知道有母亲,不知道有父亲啊!”玄宗皇帝听后笑着让安禄山走了。安禄山身体肥胖、大腹便便。玄宗皇帝有一次问安禄山:“你这胡儿肚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,这样大啊?”安禄山回答说:“我肚子里没有别的东西,只有对父皇的一颗忠心啊!”安禄山因为他表面会说奉承话,而日益得到玄宗皇帝的宠幸。
白铁余者,延州嵇胡也,左道惑众。先于深山中埋一铜佛像柏树之下,经数年,草生其上。诒乡人曰:“吾昨夜山下过,见有佛光。”于是卜日设斋,以出圣佛。及期,集数百人,命于非所藏处劚,不得。则诡曰:“诸人不至诚布施,佛不可见。”是日,男女挣施舍百余万。即于埋处劚之,得其铜像。乡人以为圣人,远近相传,莫不欲见。宣言曰:“见圣佛者,百病即愈。”余遂左计数百里老小士女皆就之。乃以绀紫红绯黄绫,为袋数十重,盛佛像。人来观者去其一重,一回布施,获千万,乃见其像。如此矫伪一二年,乡人归伏,遂作乱。自称光王,(按资治通鉴考异光王作月光王)署置官属,设长吏,为患数年。命将军程务挺讨斩之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【译文】
白铁余,是延州嵇山的一位胡人,用旁门左道迷惑人们。起初,白铁余在深山里的一株柏树下面埋了一尊铜佛像。过了几年,埋铜像的地方荒草丛生,已经看不出来掩埋的痕迹了,他欺骗乡人们说:“我昨天晚上从山下经过,看见山中有佛光出现。”于是,他卜算了一个吉日,设斋祭,来请出这尊圣佛。到了这一天,白铁余召集了好几百人到山中。他先让人在不是埋铜像的地方挖掘,没有得到佛像。他欺骗人们说:“大家不诚心意地布施钱财,是见不到圣佛的。”于是,当天就有男男女女争抢着布施一百多万钱给圣佛。白铁余这回让人在他埋佛像的柏树下面挖掘,挖到了他埋进地里的铜佛像。乡人们认为白铁余是圣人,远近相传,没有人不想见到他的。白铁余发出话说:“见到圣佛的人,包你百病都能根除。”于是,白铁余用欺骗的手法,使方圆几百里之内的老少男女都来看视圣佛。他用绀、紫、红、绯、黄绫缝制成袋子,有几十重,将铜佛盛入袋中。有人来观看佛像,去掉一重袋子就得施舍一次钱。从一个观看者的手中就能得到上千万的布施钱,这个人才能观看到佛像。白铁余用这种手段骗人骗了一二年,乡人们都归伏他,于是他自称“光王”,独霸一方。他设置官衙,封任长吏,在延州嵇山一代作乱了好几年。后来,朝迁命令将军程务挺讨伐他,将白铁余捕获斩首。
中郎李庆远狡诈轻险。初事皇太子,颇得出入。暂时出外,即恃威权。宰相以下,咸谓之要人。宰执方食即来,诸人命坐,即遣一人门外急唤云:“殿下见召。”匆忙吐饭而去。诸司皆如此计,请谒嘱事。卖官鬻狱,所求必遂焉。东宫后稍稍疏之。仍潜入仗内,食侍官之饭。晚出外,腹痛大作。犹诈云:“太子赐瓜,咽之太多,以致斯疾。”须臾霍乱。吐出卫士所食粗米饭,及黄臭韭济狼藉。凡是小人得宠,多为此状也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【译文】
中郎李庆远,为人狡诈轻躁奸险。他刚刚事奉皇太子时,很能上窜下跳出入宫门禁中。有时到外面去,就显示他的威势权力。因此,宰相以下的官员们,都称呼他为要人。每到吃饭时,李庆远刚刚坐下没吃几口,李庆远就暗中派一个人在门外喊:“太子殿下召见李中郎!”李庆远急忙将嘴里的饭吐出来去见太子。李庆远对各个部门,都用这种办法。不论是谁请求见到他,托付他办事,以及买卖官职、花钱减刑,凡是求他办的事情,一定都能办到。太子后来渐渐疏远了李庆远。一次,李庆远偷偷进入卫士的住所,偷吃了卫士们的饭菜。晚上外出,突然肚子痛得难以忍受,他还跟人们夸说是太子赏赐给他一只瓜,吃得太多了,以致于将肚子吃疼了。过了不一会儿,李庆远上吐下泻。吐出来卫士们吃的粗米饭,以及黄臭变质的韭菜等,吐得满地都是。凡是小人得宠,多数都是这种样子!
汴州相国寺,言佛有汗流。节度使刘玄佐遽命驾,自持金帛以施。日中,其妻亦至。明日复起斋场。由是将吏商贾,奔走道路,唯恐输货不及。因令官为簿书,以籍所入。十日乃闭寺,曰:佛汗止矣。得钱巨万,以瞻军资。(出《国史补》)
【译文】
汴州相国寺,传言说有尊佛像身上有汗流出来。节度使刘玄佐立即亲自到相国寺,亲自将金帛等物布施给这尊佛像。这天中午,刘玄佐的妻子也亲自到相国寺来布施。第二天,又建造了斋祭的道场。于是,文武官员、商贾士人,都争先恐后地前来相国寺,唯恐来不及布施。刘玄佐命令节度府派出官员带着帐簿去相国寺,收取布施。并将所有的布施都收归节度府所有。十天以后关闭了相国寺,发告示说这尊佛像停止流汗了。十天之内共收得布施许多万,刘玄佐将这笔钱款作为军费使用了。
进士崔涯、张祜下第后,多游江淮。常嗜酒,侮谑时辈。或乘其饮兴,即自称豪侠。二子好尚既同,相与甚洽。崔尝作侠士诗云:“太行岭上三尺雪,崔涯袖中三尺铁。一朝若遇有心人,出门便与妻儿别。”由是往往传于人口曰:“崔张真侠士也。”是此人多设酒馔待之,得以互相推许。后张以诗上盐铁使,授其子漕渠小职,得堰名冬瓜。或戏之曰:“贤郎不宜作此职。”张曰:“冬瓜合出祜子。”戏者相与大哂。岁余,薄有资力。一夕,有非常人妆束甚武,腰剑手囊。囊中贮一物,流血殷于外。入门谓曰:“此非张侠士居也?”曰:“然。”揖客甚谨。既坐,客曰:“有一仇人之恨,十年矣,今夜获之。”喜不能已,因指囊曰:“此其首也。”问张曰:“有酒店否?命酒饮之。”饮讫曰:“去此三四里有一义士,予欲报之。若济此夕,则平生恩仇毕矣。闻公气义,能假予十万缗否?立欲酧之。是予愿毕,此后赴蹈汤火,誓无所惮。”张深喜其说,且不吝啬。即倾囊烛下,筹其缣素中品之物,量而与焉。客曰:“快哉,无所恨也!”遂留囊首而去,期以却回。既去,及期(“期”原作“其”,据明抄本改。)不至。五鼓绝声,杳无踪迹。又虑囊首彰露,以为己累。客且不来,计无所出,乃遣家人开囊视之,乃豕首也。由是豪侠之气顿衰矣。(出《桂苑丛谈》)
【译文】
进士崔涯、张祜落第后,经常在江淮一带游走。经常聚众饮酒,侮辱戏谑当时有名望的人;或者乘着酒兴,自称为江湖上的豪侠。这两个人的喜好崇尚相同,因此相处得特别融洽。崔涯曾经写首赞颂侠士的诗。诗是这样的:太行岭上三尺雪,崔涯袖中三尺铁。一朝若遇有心人,出门便与妻儿别。从此,常常可以从人们的口中听到:“崔涯、张祜是真正的豪侠啊!”凡是这样说的人,往往都是经常摆设酒宴款待崔涯、张祜的人。他们之间互相推崇赞许。后来,张祜给管理盐铁的官吏书赠一首赞美诗。这位盐铁使在漕渠上授予他儿子一个小官职,负责冬瓜这一段堤堰的管理工作。有人戏谑张祜说:“你的儿子不应该任这么小的职务啊!”张祜自我解嘲地说:“冬瓜就应该产生张祜的儿子!”戏谑他的人听了这样的回答后,相望着大笑不止。过了一年多,张祜家积攒了一点资产。一天晚上,来了一位身穿夜行衣的人,全身武侠打扮,腰间悬挂一柄宝剑,手中拎着一只行囊。囊里盛着一件东西,有血洇出囊外边。来人进入屋门后问:“这儿不是张侠士的住处吗?”张祜回答说:“是的。”非常恭谨地让这个人进屋落坐。来人说:“我有一个仇家,此仇已结十年了。今夜我将他杀死了,报了这段怨仇。”边说边高兴得不能自已,指着行囊接着说:“这里面装的就是这位仇人的首级啊!”又问张祜:“这儿有酒店吗?请张大侠打些酒,我们一块儿喝一杯好吗?”喝完酒,来人说:“离这儿三四里地有一位义士,我想报答他对我的大恩。如果今晚上能报答了我的这位恩人,那么,我平生恩、仇两件大事就都算处理完了。听说张大侠非常讲义气,能不能借我十万缗钱?我用完之后马上还给你。我的这两件夙愿都完成后,今后张大侠就是让我赴汤蹈火,我决没有什么顾及的了。”张祜听来人这样说,大喜过望,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资财。马上将家中的一切值钱的物品都拿出来摆放在烛光下,将其中中等品级以上的书、画真迹,计算好相当于十万缗的价值,给了这位来客。来人高兴地赞扬说:“真是位痛快人啊!我平生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啦!”于是将行囊连同里面的人头留下,便离开了张祜家,约定好报完恩后马上返回来。待到这位来人离开张家后,到了约定回来的时间却没有回来。张祜一直等到外面报夜的敲完五鼓了,还是一点踪影也没有。张祜考虑到一旦行囊中的人头让人发现了,会连累自己的。况且这位深夜来客又不按约回来,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啦,只好让家中的仆人将行囊打开看看,原来里面装的是一只猪头。从此,张祜的豪侠精神立时没有啦。
唐懿宗用文理天下,海内晏清。多变服私游寺观。民间有奸猾者,闻大安国寺,有江淮进奏官寄吴绫千匹在院。于是暗集其群,就内选一人肖上之状者,衣上私行之服,多以龙脑诸香薰裛,引二三小仆,潜入寄绫之院。其时有丐者一二人至,假服者遗之而去。逡巡,诸色丐求之人,接迹而至,给之不暇。假服者谓院僧曰:“院中有何物,可借之。”僧未诺间,小仆掷眼向僧。僧惊骇曰:“柜内有人寄绫千匹,唯命是听。”于是启柜,罄而给之。小仆谓僧曰:“来日早,于朝门相见,可奉引入内,所酧不轻。”假服者遂跨卫而去。僧自是经日访于内门,杳无所见,方知群丐并是奸人之党焉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【译文】
唐懿宗用文治理国家,注重休养生息、发展生产,因此海内清平,国泰民安。懿宗多次改穿便装扮作普通人,游览寺院、道观。一次,有一伙狡猾奸诈的人,听说大安国寺院中,寄放着江淮进奏官进献给朝廷的吴绫一千匹。他们暗中串联谋划,挑选出一个长相很象懿宗皇帝的人,穿上皇上私游时穿的衣服扮成皇上,并用龙脑等多种香料熏染衣服,带着二三个小仆人来到大安国寺寄放吴绫的院落中。当时有一二个乞丐来到院中,假扮皇上的这个贼人分给他们一些钱后打付他们离开这里。过了一会儿,各种各样的乞丐接连不断地来到院中向假扮皇上的人行乞讨。这个假扮的贼人施舍不过来,对寺院的僧人说:“寺院里有什么东西,暂借我用用。”僧人没有立即答应,假扮的小仆人向僧人递眼色,暗示是皇上微服私访。僧人无比惊惶恐惧,连连说:“寺院柜里有他人寄放的吴绫一千匹,听候吩咐。”于是,假扮的皇上命令打开柜子,将一千匹绫都施舍给了那些乞丐。假扮的小仆人对僧人说:“明天早晨,在朝门相见。我奉皇上之命引导你进入宫内,不会少还给你的。”说完,服侍假皇帝骑上驴背,扬长而去。第二天从早到晚,大安国寺的僧人都在宫门边等候寻找,连个人影都没等着。这才知道昨日在寺院借绫的皇上和那些乞讨的乞丐,都是奸人贼党假扮的啊!
王凝侍郎案察长沙日,有新授柳州刺使王某者,不知何许人,将赴所任。抵于湘川。谒凝。凝召预宴于宾佐。王(明抄本“凝召宴于宾佐王”作“王君请司宾吏上”)启凝云:“某是侍郎诸从(明抄本”从“作”院“)子侄,合受拜。”凝遽问云:“既是吾族,小名何也。”答曰:“名通郎。”凝乃谓左右曰:“促召郎君来。”逡巡,其子至。凝诘曰:“家籍中有通郎者乎?”其子沉思少顷,乃曰:“有之,合是兄矣。”凝始命邀王君,则受以从侄之礼。因从容问云:“前任何官?”答曰:“昨罢职北海盐院,旋有此授。”凝闻之,不悦。既退,凝复召其子谓曰:“适来王君,资历颇杂,的非吾之枝叶也。”遽征属籍,寻其派,乃有通郎,已于某年某日物化矣。凝睹之怒。翌日,厅内备馔招之。王君望凝,欲屈膝。忽被二壮士挟而扶之,鞠躬不得。凝前语曰:“使君非吾宗也。昨日误受君之拜,今谨奉还。”遂拜之如其数讫。二壮士退,乃命坐与餐。复谓之曰:“当今清平之代,此后不可更乱入人家也。”在庭吏卒悉笑。王君惭赧,饮食为之不下。斯须,踟躇而出。(出《南楚新闻》)
【译文】
侍郎王凝在长沙查处期间,有位新近授任的柳州刺史王某人,不知道他是哪地方的人,在赴任途中经过长沙时,请求拜见王凝。王凝得知后,先请他跟僚属们一块饮酒。席间,这位王刺史对王凝说:“我本是侍郎你的几个堂侄中的一位,今天应该受小侄一拜。”王凝立刻问他:“既然是我族上的人,请问你小名叫什么?”王某人回答说:“侄子小名通郎。”王凝对手下人说:“快召唤我的儿子来。”不一会儿,王凝的儿子被召来了。王凝问儿子:“我们王家户册上有通郎这个名字吗?”王凝儿子沉思一会儿,回答道:“有这个人,应当是我的哥哥。”王凝这才正式邀请这位王某人,并且接受了他以堂侄的礼数的参拜。王凝随便问王某人:“这之前你任的是什么官职?”王某人回答说:“这之前刚刚辞去北海盐院的官职,紧接着就授小侄柳州刺史。”王凝听了很是不高兴,立即起身告辞。又将儿子叫到跟前,说:“刚才来的这个姓王的,他的资历很是复杂,确实不是我们王家族人。”说完,立即取出王家户册,查找分枝族系,确实有位堂侄叫通郎,但是已在某年某日死去了。王凝看了后,很是生气。第二天,在厅堂上准备好了酒宴招待这位王某人。王某人来了后,看到王凝就要下跪参拜。忽然被两位身强力壮的仆夫左右拉住,扶他站起来,不能鞠躬。王凝上前对王某人说:“你不是我们王家宗族的人。昨天错误地接受你的参拜,现在我奉还给你。”说完,如数回拜王某。二位仆人退下,王凝让这位王某人入坐就餐,又对他说:“当今天下清平,国泰民安。以后不可以再随便认宗。”在场的官员和办事人员听了后,都嗤笑不已。这位王某人满脸羞愧,酒菜也吃不下去。只坐了一会儿,就局促不安地告辞走了。
刘崇龟以清俭自居,甚招物论。尝召同列餐苦荬饆饠。朝士有知其矫,乃潜问小苍头曰:“仆射晨餐何物?”苍头实对:“食泼生。”朝中闻而哂之。及镇番方,京国亲之贫乏者,俟其濡救。但画《荔枝图》。自作赋以遗之。后卒于岭表,归葬,经渚宫,家人鬻海珍珠翠于市。为当时所鄙。(出《北梦琐言》)
【译文】
刘崇龟平素以清廉节俭自居,很是招到众人的议论。他曾经召请同僚到他家吃苦荬菜和包馅的面食饽饽。朝中的官员中有人知道刘崇龟故意这样作给人看,于是偷偷问他家的小伙夫:“仆射今天早晨吃的是什么啊?”小伙夫如实告诉他:“我家相公早晨吃的是烹煮肉。”朝中官员们听到这件事后,都讥笑他。待到刘崇龟外放岭南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,京城中有些穷亲戚想沾光等待他的接济。他只画了一幅《荔枝图》,亲自在上面题写《赋》一篇,回送这位京城里的穷亲戚。后来,刘崇龟病死在岭南任上。在归葬途中路过湖北江陵时,他的家人在市上出卖南海的珍珠、翡翠。当时人得知这件事后,越加鄙视他啦。
王蜀将王宗俦帅南梁日,聚粮屯师。日兴工役,凿山刊木,略不暂停。运粟泛舟,军人告倦。岷峨之人,酷好释氏。军中皆右执凶器,左秉佛书。诵习之声,混于刁斗。时有健卒李延召,继年役于三泉黑水以来,采斫材木,力竭形枯,不任其事。遂设诈陈状云:“近者得见诸佛如来,乘舆跨象,出入岩崖之中,飞升松柏之上。”如是之报甚频,“某虽在戎门,早归释教。以其课诵至诚,是有如此感应。今乞蠲兵籍,截足事佛。俾将来希证无上之果。”宗俦判曰:“虽居兵籍,心在佛门。修心于行伍之间,达理于幻泡之外。归心而依佛氏,截足以事空王。壮哉貔貅,何太猛利!大愿难阻,真诚可嘉。准状付本军,除落名氏。仍差虞侯,监截一足讫,送真元寺收管洒扫。”延召(延召原作焚修,据明抄本改。)比欲矫妄免其役,及临断足时,则怖惧益切。于是迁延十余日,哀号宛转,避其锋芒。宗俦闻之,大笑而不罪焉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【译文】
五代时,前蜀王氏王朝的将领王宗俦统帅南梁期间,搜聚粮草,发动士卒屯垦。每天都让兵卒做工服役。凿山开路,砍伐树木,一刻也不停歇。还让士兵撑船运送粮食,全军上下都叫苦不叠。岷峨一带的百姓民众,酷爱佛教。军中所有的人,都右手拿着兵器,左手拿着佛经。读诵佛经的声音,跟巡更通报时辰的刁斗声混在一起。当时,有一个体魄健壮的兵卒叫李延召,连年来在三泉黑水服役,采伐木材,劳累得身体枯瘦如柴,精疲力竭,已经砍伐不动木材了。于是,他设计欺骗王宗俦,说:“我最近见到了如来佛,或乘坐车舆,或骑在大象上,在山崖绝壁上行走,或在松柏树上飞腾。”李延召频繁地上报这样的事情,而且还说:“我虽然身在军门,心却早就皈依了释教佛门。因为我每天诵读佛经,这种真诚感动了诸位神佛,才使他们现身让我看见。我现在乞求长官取消我的军籍,截取我一只脚,让我事奉佛主吧。使我将来能修成无上至高的境界。”王崇俦在李延召报送的申请书上批示道:“虽然身在军籍,却心在佛门。修心在行伍之间,达理于虚幻无常之外。决心皈依佛教,情愿截足以事奉从未见过的佛主。豪壮啊兵士,何必这么凶暴残忍啊!你这样的宏大志向难以阻拦,你的真诚事佛理应嘉奖。特此批准这份申请,请交付该兵士所在部队,除掉他的军籍。并差派管理山泽的虞侯就地截去该兵士的一只脚,然后送往真元寺收管,让他在寺中洒扫庭院,侍奉佛主。”李延召本来是想用这种欺骗的办法,逃脱掉劳役之苦,待到真的要砍去他的一只脚时,则非常恐惧。拖延了十多天,又哭又闹,不让虞侯截砍他的脚。王宗俦听到这一消息后,哈哈大笑,并不追究李延召的欺骗罪过。
成都有丐者诈称落泊衣冠。弊服褴缕,常巡成都市鄽。见人即展手希一文云:“失坠文书,求官不遂。”人皆哀之,为其言语悲嘶,形容憔悴。居于早迁桥侧。后有势家,于所居旁起园亭,欲广其池馆,遂强买之。及辟其圭窦,则见两间大屋,皆满贮散钱。计数千万。邻里莫有知者。成都人一概呼求事官人为乞措大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,明抄本作出《王氏见闻》)
【译文】
成都有一个乞丐,伪称自己是潦倒落魄的读书人,用来骗人。这个乞丐通身穿着破败褴缕的衣服,经常在成都集市间游走。见人就将手中的一篇文章展示让人看,说:“我丢失了任职的文书,才当不上官了。”人们听了他这悲悲切切的话语,看到他那憔悴的容颜,都非常同情可怜他。这个乞丐住在成都早迁桥旁边。后来,一个很有权势的人家,在他居住的旁边建造起一座园亭,想再扩大地面修建池塘馆舍,就强行买下了他居住的这块地皮。待到扒倒这个乞丐外面破败的门洞后,见里面两间大屋中到处都装满了各种钱币,估计能有好几千万,附近的邻居没有一家知道他有这么多钱。于是,全成都市的人,都呼求在官府任职的家里人辞官不作而当行乞的落魄读书人。
有恭氏二子野居伊阙。先世尝典大郡,资用甚丰。一日,木阴初盛,清和届候。偶有叩扉者,启关视之,则一道士也。草履雪髯,气质清古,曰:“半途病渴,幸分一杯浆。”二子延入宾位。雅谈高论,深味道腴。又曰:“某非渴浆者。杖藜过此,气色甚佳。自此东南百步,有五松虬偃在疆内否?”曰:“某之良田也。”道士愈喜,因屏人曰:“此下有黄金百斤,宝剑二口。其气隐隐,浮张翼间。张翼洛之分野,某寻之久矣。黄金可以分赠亲属甚困者。其龙泉自佩,当位极人臣。某亦请其一,效斩魔之术。”二子大惊异,道士曰:“命家僮役客辈,悉具畚钎,候择日发土。则可以目验矣。然若无术以制,则逃匿黄壤,不复能追。今俟良宵,剪方为坛,用法水噀之,不能遁矣。且戒僮仆,无得泄者。”问其结坛所须,曰:“微潶三百尺,赤黑索也。随方色采缣素甚多,洎几案炉香裀褥之具。”且曰:“某非利财者,假以为法。又用祭膳十座,酒茗随之。器皿 以中金者。”二子则竭力经营。尚有所缺,贷于亲友。又言:“某善点化之术,视金银如粪土,常以济人之急为务。今有囊箧寓太微宫,欲以暂寄。”二子许诺。即召人负荷而至,巨笈有四,重不可胜,缄鐍甚严,祈托以寄。旋至吉日,因大设法具于五松间,命二子拜祝讫。亟令返居,闭门以俟,且戒无得窥隙。“某当效景纯散发衔剑之术,脱为人窥,则祸立至。俟行法毕,当举火相召。可率僮仆,备畚钎来,及夜而发之。冀得静观至宝也。”二子依所教。自夜分危坐,专望烛光,杳不见举。不得已,辟户觇之,默绝影响。步至树下,则掷杯覆器,饮食狼藉。采缣器皿,悉已携去。轮蹄之迹,错于其所。疑用微纆束固以遁。因发所寄之笈,瓦砾实中。自此家产甚困,失信于人。惊愕忧惭,默不得诉。(出《唐国史》,明抄本作出《唐史外补》,按见《唐阙史卷》下)
【译文】
有薛家兄弟二人居住在伊阙的郊野。兄弟俩的先人曾经在大都市担任过官职,因此,家中很是富有。草木茂盛的初夏里的一天,天气晴朗,忽然有人敲薛家哥俩的院门。开门一看,原来门外站着一位道士,脚下穿着草鞋,脸上白髯如雪,气质清古不凡。道士说:“我云游的路途上身患疾病口渴,施主请施舍给贫道一杯水喝。”薛家兄弟二人将这位道士请入厅堂入座,待为宾客。这位道士坐下后,谈吐高雅,议论深奥,深谙道家的哲理。过了一会儿,道士又说:“我并不是因为渴了来讨碗水喝的。我拄着拐杖经过这里,发现你这儿有祥瑞之气。从你家院落往东南走一百步,是不是有五株松树长在那儿?”薛家兄弟回答说:“那是我家的田地。”道士听了后更加欢喜,让兄弟二人屏退家中仆人,说:“你家的那五株松树下埋藏着黄金百两,宝剑二口。这两样宝物发出的宝气,悬浮在张翼一带的空中。张翼乃是洛阳与伊阙的分界线,我寻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这里啊!这样吧,百两黄金你们兄弟可以分送给贫困的亲友。其中的一口宝剑,你们兄弟佩带身边,可保你们位极人臣。另外一口宝剑赏给贫道,用它来降妖除魔。你们看如何?”薛家兄弟二人听后很是惊异。道士说:“让你家中的童仆和雇用的工匠,都准备好畚箕,锹钎等挖泥运土的工具,等候我选个吉日好挖土取出这两宗宝物,你们兄弟俩就可以亲眼看到贫道是不是在这信口胡诌。但是,如果不施用法术制住它们,这两宗宝物没等挖掘出来就会土遁逃走,再也追找不到了。等到今天晚上,划一块方地作法坛,贫道口含法水喷洒埋藏宝物的地面,它们就不能逃盾了。一定要告戒你家的童子仆人,且不可泄露机密。”薛家二兄弟问道士设法坛都需用什么东西?道士说:“请准备微纆三百尺,就是赤黑的绳索。布置法坛需要很多的彩色细绢,还有小凳、桌案、香炉、褥垫等物。”说到这里,道士看看薛家二兄弟,接着说:“我不是假作法坛来骗取你的钱财的人啊,请你们兄弟放心。对啦,还需要祭祀神灵用的供膳十座。酒、茶,都准备好。祭膳用的器皿必须是含有一半以上黄金的金器。”薛家二兄弟遵照道士的要求,竭尽全力去准备。还有缺少的物件,就向亲友求贷。道士又说:“贫道擅长点石成金之术,视金银就象看粪土一样。经常周济一些贫困人,帮助他们解决紧急的困难。现在,贫道有一些箱子包裹存放在太微宫,想暂时寄放在你们这儿,怎么样?”二兄弟听后高兴地答应了,立即让家中仆人将这些箱子、包裹运回来。一共有四只巨大的箱子,每只箱子都重得搬不动。而且上锁贴封条,极为严细。很快到了道士选定的吉日。道士在五株松树那儿搭设法坛,让薛家二兄弟跪拜法坛前面,祝祈神灵保佑降福。之后,道士立即让他们回到家中,关闭门户等待。而且一定不得向法坛这边偷看。道士说:“贫道将效仿景纯法师披散头发、口中刁着宝剑的法术,如果有人偷看,就会立刻遭至灾祸。待到贫道法事作完了,当以举火为号招唤你们。你们见到火光后,就可以带领家童仆夫,拿着畚箕、锹铲等工具,连夜挖掘,你们兄弟俩就在旁边静观财宝吧。”薛家两兄弟,依着道士的告诫,一到天黑就在家中正襟危坐,等候火光的招唤。左等右等也不见五株松方向有火光信号。实在等下不去了,打开门看看,五株松那边一点声响也没有。两兄弟觉得事情有变,急忙来到五株松下,只见杯盘狼藉,到处都是吃过的饭菜。而且,他们兄弟俩为道士准备的布设法坛的用品五色细绢,以及盛装祭膳用的金器,都被道士携逃一空。只见车轮与牲畜的蹄印布满地上。三百尺赤黑绳索也不见了,一定是用它捆绑细绢、金器等东西了。回到家中,两兄弟让家人赶快打开道士寄存的四只大箱子,里面盛的全是瓦砾。从这以后,薛家两兄弟家道败落,一贫如洗,而且在亲朋好友那里再也没有信誉了。两兄弟又惊又感又忧又愧,一言不发地吃了这个大哑巴亏。
秦川富室少年有能规利者藏镪巨万。一日逮夜,有投书于其户者,仆执以进。少年启封,则蒲纸加蜡,昧墨斜翰,为其先考所遗者。曰:“汝之获利,吾之冥助也。今将有大祸,然吾已请於阴骘矣。汝及朔旦,宜斋躬洁服,出于春明门外逆旅。备缣帛,随其年,三十有五。俟夜分往灞水桥,步及石岸,见黄衣者即置于前,礼祝而退,灾当可免。或无所遇,即挈缣以归,急理家事,当为窜计。祸不旋踵矣。”少年捧书大恐。合室素服而泣,专志朔旦。则舍弃他事,弹冠振衣,止于春明门外,矜严不寐。恭俟夜分,乃从一仆乘一马,驰往灞桥,唯恐无所睹。至则果有一物,形质诡怪,蓬头黄衣,交臂束膝,负柱而坐,俯首以寐。少年惊喜,捧缣于前,祈祝设拜,不敢却顾,疾驱而回。返辕相庆,以为幸免矣。独有仆夫疑其不直。曾未逾旬,复有掷书者。仆夫立擒之,乃邻宇之导青襟者。启其缄札,蒲蜡昧墨如初。词曰:“汝灾甚大,曩之寿帛,祸源未塞。宜更以缣三十五,重置河梁。”其家则状始末,诉于官司。诘问具伏,遂置于法。时李常侍丛为万年令,讼牒数年尚在。(出《缺史》)
【译文】
在秦川,有一家富有的少年,擅长经营获利,家中藏钱巨万。一天晚上,有封书信扔在这位少年家院内,仆人取回来给少年。少年打开信封,看是蒲草纸上面用蜡油缄封的,用毛笔斜着写在黑暗无光的信纸上,是他死去的父亲写给他的信。信上说:“你能获得这么多的利,是我在阴间帮助你的。现在将有大祸降临你头上,但是我已经在阴间请求保佑你了。你可以等到下月初一,躬敬地实行斋戒,穿上整洁的衣服,到春明门外的一家客店,准备好细绢,随着年份计算,需用三十五匹。等到黑夜降临后,前往灞水桥,步行到达石岸边,看见一个身穿黄衣服的人,就将三十五匹细绢放在这个人面前,行礼祀祝然而退回去,灾祸就可以免除了。如果什么人也没有遇到,你带着细绢赶快回到家中,料理好家事,赶快离家出走。这样,灾祸不会转着脚跟随你去的。”少年看后,手捧书信惊恐万分。全家人身着素服,抱头哭泣。什么也不做了,专心等待下月初一这一天的到来。到了下月初一这天,少年打扫干净帽子上、衣服上的灰尘,带着三十五匹细绢,来到春明门外的旅店旁边,庄严地恭候在那里,一点不敢走神。恭候到夜间,带着一个仆人骑着一匹马,驰往灞桥。一路上唯恐到桥边什么人也遇不到。来到灞桥,果然看见有一个人,形态诡怪,头发蓬乱,身着黄衣,两臂交叉着抱住两膝,靠着桥柱坐在那儿,低头打盹儿。少年见了非常惊喜,双手捧着细绢走上前,将细绢放在这个人的身边,祈祝下拜,转身离去,驱马急驰而归,连头都不敢回一下。在回家的路上,少年高兴地庆贺见到了这位穿黄衣服的人,免去了一场大灾祸。唯独跟少年同去的仆人不大相信这件事。没过一旬,又有人向少年院里投掷书信。同去的那位仆人立即出去将投信人捉获,一看,原来是邻居家的一个读书人。打开信缄,蒲纸蜡封,黑暗的信纸,都象上次一样。信上写的是:“你的灾祸非常大,上次送去寿帛,并没有免去祸源,还应再带三十五匹细绢,重新放在灞桥河岸边。”这位少年将这件事情上告到官府那里,陈述始末缘由。官府审问那位邻家的读书人,他一一招认,伏法。当时常待李丛任万年县县令,是他一手经办的这个案子。所有案卷几年之内都完好地收存在县衙里。
护军李全皋,罢淮海监临日,寓止于开元寺。以朝廷艰梗,未获西归。一旦,有小校引一道人,云能通炉火之事,全皋乃延而礼之,自此与之善。一日语及黄白之事,道人曰:“唯某颇能得之。可求一铁鼎,容五六升以上者,黄金二十余两为母,日给水银药物,大候足而换之。莫穷岁月,终而复始。”李甚喜其说,顾囊有金带一条,可及其数,以付道人。诸药既备。周火之日后,日躬自看验。居数日微倦,乃令家人亲爱者守之。日数既满,斋沐而后开视,黄金烂然,的不虚也。李拜而信之。三日之内,添换有征。一旦道人不来,药炉一切如旧。疑骇之际,俄经再宿。久待讶其不至,不得已,启炉视之,不见其金矣。事及导引小校,代填其金而止。道人绝无踪迹。(出《桂苑丛谈》)
【译文】
护军李全皋,辞去淮海监那天,暂时居住在开元寺中。因为朝廷阻难,没能得到允许回到他西部老家。一天,有一位小校引荐一位道人来见李皋。这位道人说他通晓用炉炼金的秘法,李全皋听了后以礼相待,从此两人关系日渐友善。一天谈到用炉炼金的事情,道人说:“只有贫道我擅长这种密法。你可以寻找到一只铁鼎,能装五六升以上那么大的,再拿来黄金二十多两做母本,每天往鼎里加添水银等药物,待火候炼足了再更换。不要计算什么时候能炼好这一炉,终而复始,一直炼下去,你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黄金啊。”李全皋听后大喜,看看自己行囊中有金带一条,大约有二十多两重,交给了道士。又将炼金所需要的水银等药物准备齐全,一并交给了道士。开炉升火后,每天李全拜都亲自到炉边验看。过了几天后,他感到有些厌倦了,就让他的家中仆人或者信得过的人代替他去炉前看守。待到炼满预定的天数后,斋戒沐浴换上洁净的衣服,打开鼎盖验看,只见满鼎金黄灿然一片,确实不假啊!李全皋拜谢道士,相信了他的炼金法术。三天之内,就可以添换取出一些炼出来的黄金。但是就在这关键时刻,那位道士有一天了没有来到炉前。药炉的一切象原先一样,照旧添火炼烧。又过了一宿,依然不见道士的踪影。李全皋非常奇怪着急,不得已,他自己打开鼎盖一看,鼎中置放的黄金母本,都不见了。因为这位道士是那个小校引荐来的。于是,小校将自己的黄金拿出来补给了李全皋,才算了结这件事。那位自称会炼金的道士,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。
有处子(明抄本“子”作“士”)姓文,不记其名,居汉中。常游两蜀侯伯之门,以烧炼为业。但留意于炉火者,咸为所欺。有富商李十五郎者,积货甚多。为文所惑,三年之内,家财罄空。复为识者所诮,追而耻之,以至自经。又有蜀中大将,屯兵汉中者,亦为所惑。华阳坊有成太尉新造一第未居,亦其空静。遂求主者,赁以烧药。因火发焚其第,延及一坊,扫地而静。文遂夜遁,欲向西取桑林路,东趋斜谷,以脱其身。出门便为猛虎所逐,不得西去,遂北入王子山溪谷之中。其虎随之,不离跬步。既窘迫,遂攀枝上一树,以带自缚于乔柯之上。其虎绕树咆哮。及晓,官司捕逐者及树下,虎乃徐去。遂就树擒之,斩于烧药之所。(出《王氏见闻》)
【译文】
有一个姓文的处士,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啦,居住在汉中。这位文处士,经常来往于两蜀侯伯等权贵之家,以炼金为职业。但凡想要通过炼金发财的人,都受过这位文处士的诈骗。有位富商叫李十五郎,积聚的财产很多。被文处士迷惑住了,用他给开炉炼金,三年之内,将家财全都败光。而且还遭到熟人的讥讽,后悔莫及,终于悬梁自尽了。还有一位蜀中的大将军,屯兵在汉中,也被文处士所迷惑。华阳坊有位成太尉,新建造一座府第还没有住进去人。文处士说这座宅院空静,适于炼金。于是,这位大将军就向主人将它租赁来用以烧药炼金。不慎失火,将整座宅第烧为平地,而且火势蔓延整条华阳坊,烧毁整整一条街。文处士连夜逃走,出城后想向西取道桑林路,再向东到斜谷,以逃脱官府的追捕。但是,他一出城门就被一只猛虎追逐,西去不得,向北逃入王子山溪谷中。这只老虎一直追逐他到这里,一点不离。文处士无计可施,攀枝爬到一株树上,用带子将自己绑缚在树干上。虎绕着树转圈,边转边咆哮。到天明,官府听到虎叫声赶到这株树下,虎才离去。于是,文处士在树上被擒获,带回市里,在他烧药炼金的地方被折首示众。